10,匡大小姐驾到
苏夫人住的琉璃园是整个苏府最别致的园子,四面都是穿山游廊将正房与东西厢房连接在一起构成一个廊院,天井外面种着一些海棠和桃花,开的正艳,煞是好看,配着假山附近那绿的娇滴滴的芭蕉,十分和谐养眼。 可惜苏夫人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这满园的美景,她斜依在一张红木嵌彩贝的罗汉床上蹙眉揉着太阳穴。 苏九辰坐在罗汉床边的矮凳上瞧着母亲脸色,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母亲,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小小的不是。” 苏夫人喝道:“你还帮着那个女人说话!不是她的不是,难道还是为娘的不是?” 苏九辰说道:“不管到底是谁的不是,小小现在还病着,您把她关到柴房去,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如何跟顾老爷交代呢?” “交代什么?婆母管教没有规矩的媳妇,那是天经地义!她若有个好歹,也是她命薄福浅,至从她嫁进咱们家,这府里就没有一日消停的时候,我早晚有一天得让她气死!” 苏九辰含含糊糊的打着圆场,“毕竟是一家人,闹得太难看了会让那些下人们笑话的。” 苏夫人愤恨的回道:“把那个下贱的女人娶进家就是最大的笑话。” 苏夫人正在气头上,苏九辰不敢再多言,心想着傍晚时候悄悄去柴房瞧一瞧顾小小,若能劝她与母亲说几句小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母子二人相对坐着又聊了两句闲话,静云掀开帘子进来对苏夫人屈身行李,然后说道:“夫人,匡家小姐到了,马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苏夫人一听这话立马精神了,头也不疼,也能下地了,“快快快,我亲自到门口迎她去,辰儿也随我来。” 苏九辰虽然百般不愿意,但还是搀了苏夫人去迎那匡小姐。 说到匡小姐,她的家世那在京城众多官家小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她的父亲匡源,十三岁考中秀才,文采卓异,他的诗文连皇上都夸赞过,后来又考中了进士,官拜吏部侍郎,从二品,这吏部专管官员,相当于现在的组织部,这侍郎虽然是个副职,但是也是个说得上话的二把手,按说这样的人家,他们苏家也是高攀不上的,但是多亏了祖上的荫庇,苏家上几代家主与匡家交往的都还不错,如果细细捋一捋,拐着九曲十八弯还沾着那么点儿亲戚关系。 苏九辰呢,现在是翰林院编修,正七品,跟匡大人的从二品比起来,那真是隔着一个鸭绿江那么远,一江两岸,那就是两个国度的人。 其实苏九辰很有才华,但是在翰林院混了那么久也没升上去,差的就是没人提拔,如果他真能攀上匡家,那他的仕途就会像坐上火箭一样飞速高升。 匡小姐家世好,长得也不差,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眼,两道似蹙非蹙柳叶眉,额头饱满,下巴浑圆,双颊红润泛着娇嫩的玉光,真是正了八经一个美人,顾小小长得也挺娇俏,但是人比人得死,仙比仙得圆寂,她与这匡小姐站在一起,那真是土鸡遇凤凰了。 苏九辰远远儿的那么一打量,也觉得十分惊艳,上一次见匡小姐还是三年前的事儿呢,真真儿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呐。 匡小姐今天穿了一件碧色的百褶月华裙,行动起来裙摆微动,五光十色,她踩着三寸金莲像柳枝一样一步三摇的行至苏夫人跟前盈盈屈膝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说道:“苏夫人万福。”然后又对苏九辰略一屈膝颔首,说道:“可人见过大哥哥。” 苏夫人看着匡可人那真是越看越欢喜,她亲热的上前挽起匡可人的手说道:“我年轻时与你母亲都是以姐妹相称,你见了我都唤我一声姨母,如今几年不见,可人与我到底是生分了。” 匡可人巧笑回道:“这才刚进姨母家门,就被姨母挑理了,本想进去讨杯茶吃,现下倒不敢了。” 苏夫人也笑着说道:“这丫头的嘴真是厉害,姨母都说不过你了。” 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待客的厅堂,坐着闲聊家常又喝了一会儿茶,苏晴梳妆打扮得当也来到厅堂与匡可人相见。 姐妹俩见了面又是一阵寒暄,苏夫人起身说道:“你们姐妹也许久未见了,有些体己话当着我这老太婆的面儿怕是不好说,我还是识趣一些,自己找由子回避了。” 匡可人和苏晴起身福礼送走了苏夫人,她前脚刚走,苏九辰也起身告辞了。 苏晴领着匡可人回到闺房关上门来聊一些女儿家的心事。 女孩子聚在一起话题无非就是漂亮衣服新发式,还有男人。 匡可人说道:“前些日子圣上下了一道圣喻,要求宫廷之内朴素为先,不准穿着过于华丽,簪钗不得点翠,头上不得戴流苏和红穗,耳钳上也不准点翠雕花,甚至头上的簪花都不允许超过两朵,父亲年初给我买了一对儿金云衔珠的耳坠我十分喜欢,这样一来却不敢戴了。” 苏晴今天为了见闺蜜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穿了最好的衣服,戴了最好的首饰,匡可人这样一说倒显得她十分不合时宜。 苏晴窘着脸说道:“圣上下旨约束的是宫廷之内的贵人,也没有说让咱们民间女子也这样做呀。” 匡可人回道:“家父身局高位,自然要做人前表率,宫中的贵人装扮简朴,我又怎么敢穿着华丽盖过宫里的娘娘们,这要是让人知道了参到圣上那里,爹爹他也要因此受连累的,但是姐姐的父亲并未在朝为官,想来应该无碍。” 苏晴顿觉满头的珠翠特别的沉,压的她胸口憋闷。 还好匡可人适时的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前些日子身子不大爽利,错过了二哥哥的大喜,今日我还给新嫂嫂备了一份薄礼想亲自送给她,晴儿能否帮我引见引见这位二嫂?” 苏晴回道:“这两日怕是不行,二嫂病了。” “病了?可请大夫瞧了?是什么病?” “请大夫来瞧过了,也开了药,不是什么大病,但是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 匡可人失望的说道:“那真是不巧了。” 苏晴说道:“你以后常来玩儿,总会见到的。” 匡可人回道:“父亲请了私塾先生到府上教我功课,以后怕是不得空了。” 苏晴问道:“私塾先生?教什么?四艺么?” 匡可人掩嘴轻笑回道:“身为女子,六岁就要开始学习四艺了,我现在才学会不会晚了点儿?再说了,私塾里的大胡子老先生又怎么会教这些?” 匡可人是官家女子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拿的出手,她的四艺为人师尚且有余,请先生再教的确是多此一举了。 “那学习什么?” 匡可人压低声音回道:“学英国人说话。” 苏晴吃了一惊,问道:“古人有言,身为女子不必功巧过人,无才便是德,学习四艺也只为陶冶情****为什么要去学洋人那些东西呢?” “姐姐实在是目光短浅,爹爹说了,不论男女皆要悉知家事国事天下之事,不能掩耳作聋,遮眼作瞎,一味固守旧规是为迂腐,何况等二哥哥去英国留学回来我还要他给我讲英国的趣事呢,如果什么都不懂怎么能聊到一起去?” 苏晴知道,匡可人前面几句话不过是投鼠忌器,后面两句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匡家与苏家是世交,她们兄妹三人和匡家的两个孩子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但是苏九辰打小就早熟,说话做事太过沉稳,反而与他们并不合群,倒是苏家二公子苏九凉到现在都是个长不大的大孩子,他和匡可人倒是很有的聊。 苏家一直想让苏九凉娶匡可人,可惜天不遂人愿,还不等这件事提上日程,半路就杀出了个顾小小,彻底掐断了这件好事儿的苗头,苏夫人和苏老爷那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这也是苏夫人为什么那么讨厌顾小小的原因,但是好在苏家还有苏九辰没成亲,倒是还有一线希望能够攀上匡家的门楣,可惜苏九辰和匡可人一个郎无情,一个妾无意,苏晴觉得,苏夫人的如意算盘最后可能要盘空了。 虽然苏九凉已经成亲了,但是苏晴知道匡可人并不死心,这是件好事。 苏晴叹了口气说道:“我二哥他实在太任性了,成亲头一天瞒着府里所有人偷偷跑到英国去,害得二嫂独守空房,我那二嫂也实在可怜。” 匡可人说道:“二哥哥的脾气我最了解了,他才不是个肯任人摆布的人呢,再说了,强扭的瓜肯定不会甜的。”她撇嘴冷哼一声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二哥他不愿意墨守成规一心求变,他的那些想法天马行空,跟家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与我们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但是我看他跟妹妹你在一起的时候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匡可人脸红了红,又问道:“二哥哥可有捎信回来说什么时候归国?” 苏晴抿了一口茶然后慢悠悠的说道:“二哥哥他本就不是个恋家的人,再加上家里又强迫他娶了他不心仪的人,怕是...” 匡可人急了,忙说:“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他总还是要回来的。” 苏晴回道:“不如妹妹自己写信给他问一问呢?如果是你来说服他的话,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早点回来呢?” 她说完起身从自己的妆奁匣子里取出一个信封来交给匡可人,说道:“这是哥哥在那边的地址,净是些我看不懂的文字,请妹妹拿回去问一问教你英语的先生,问得了回头来告诉我,我也好给哥哥写家书寄出去。” 匡可人欢欢喜喜的收下了,又把头上一根白玉簪子送给了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