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鲛记

  水灯节还在继续，与亓元春之间闹着的动静多少还是惊扰到了亓哲，不过待他派人来寻覃珂的时候，她已经在岸边坐了很久。

  来的人是孔不照，这她也一早就料到了，孔不照大约是了解她的习性的，见她心情不佳，便只是脱了外衣盖在她的身上，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已经是深秋时节，又掉入湖水没有换一身干净衣裳，自然是冻得发抖的。

  孔不照的举动让覃珂稍稍有了一丝温暖，可她的心情却依旧是落寞的，在宫中这么多年，这也是头一次让她明白了一个真理，不是自己认真过好日子，麻烦就不会找上门来。

  亓元春是一样的，姜若曦也是一样的。

  而这时，孔不照的目光被她手臂上渗出的血水给吸引，也顾不得别的，上前便抓起了她的胳膊，掀开手臂上的衣料，却见泡白了的伤口隐隐露出些淡淡的血渍，由于在水中很久，潮湿已经让伤口肿胀、泛起了褶皱，难看极了。

  “怎么弄的？”

  覃珂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淡淡道：“你不如问问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弄的……”

  “太子……”孔不照喃喃道，也难怪，来之前他便听莫惜桐说了，他们又闯了祸事，自小到大，只要有亓元春和覃珂的地方，总是会吵闹着出许多问题，想必今日也是如此。

  “阿珂，忍一时便好，毕竟那是太子殿下，若是太过强硬，终究伤到的还是自己。”

  他的话像是劝说，却又像是在和稀泥，谁不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可与亓元春之间那是忍耐便能解决得了的吗？

  “让你失望了，我忍不了。”

  覃珂将手上的伤口藏住，又将身上披着的衣服脱了下来，递给了孔不照，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她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再由着亓元春的性子来了。

  听她说话的语气，孔不照大抵知道是亓元春那边先挑起的头，他不想说些让覃珂难受的话，只得默不做声，再一次将她手臂握住，这时他明显觉得眼前少女的胳膊微微颤动来一下，稍用力表示抗拒。

  “不要乱动，你这伤口看上去挺深，我给你处理一下。”

  这伤口触目惊心，既然孔不照已经看到了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若是放任这伤口不管，怕是今夜就要感染了。

  不过覃珂却并未接受他的好意，而是淡淡道：“不劳孔大人费心了，这伤口不处理也罢，您还是去关心一下同样落水的太子殿下，我这个无人关心只配让着权贵的野丫头配不起你的关心。”

  孔不照怎么都没想到覃珂会对自己说这番话，或许真是他刚刚的言论得罪了她，又或许今日的覃珂心情不大好，她从未这样过的。

  而她的心情也只有覃珂自己最清楚，并非有意为难孔不照，只不过有些事情涉及到了她的底线，她绝对不可能相让，况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失魂落魄什么，好像只要一想到姜若曦，心里头便堵得慌。

  “阿珂，你不要同我赌气，伤口切莫沾水，我会命人给你送药的……”

  孔不照的话回荡在身后，覃珂早已走出去好远。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水灯节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这场闹剧而结束，依旧仍在进行着。

  覃珂抱了抱胳膊，打了个哆嗦，身上的衣物依旧还是湿淋淋的，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一阵风吹过，寒气吹得她汗毛直立，她心想须得早些回去才是，这水灯节怕是凑不上什么热闹了，而长生跟秦箬这会儿功夫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穿过御花园的湖泊，沿着水中走廊避开了人群，覃珂独自朝着小径走去，本想着能快些赶回风华殿，却没想到被一盏差一点飘落到岸边，被水草缠住的水灯给吸引住了。

  覃珂见那水灯大约是从湖中央的船只上被人放出来的，若是在这里待着不动岂不是可惜，便想着帮那水灯一把，将那灯从水草缠绕之处给拽出来，低下腰正要去够，却看到水灯上依稀写着几个字。

  这不是覃珂故意去看，只是距离太近，她不可能当作什么都看不到。

  “愿这一世，她能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这话写得古怪，这一世，还能有哪一世？又不是人人都像覃珂这般传奇的人生，重活了一次，以另一个身份。

  也不知道写这水灯的人是谁，这话看上去也不像是玩笑，毕竟这样大的一个水灯节，本就是齐朝一直以来的习俗，齐朝又是信奉神明的国家，写这水灯的目的便是要神明看见，实现自己的愿望……

  难不成齐朝皇宫里头还有和她一样的人？

  可不知怎么的，当她伸手够到那水灯的时候，却一不小心打翻了水灯，水灯掉入了水中，水灯上头的纸浸湿在湖水当中，墨迹渗透，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上头的字了，而水灯也彻底掉入了水里。

  “我可真不是故意的……”

  覃珂喃喃自语，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难不成还要下水捞一个水灯？

  “不是我不想救你，只不过也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我现在……咳咳咳……”

  覃珂脑袋一热，浑身打了个寒战，估摸着是因为下水之后没来得及换一身干净衣裳，一直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这才着了凉。

  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她最好还是赶紧回去，也不必在这里纠结一个水灯了。

  不知怎么的，刚起身，便觉得脑袋越来越重，就连手臂也因为方才去够那盏灯而疼痛起来，直到此刻，覃珂才忍不住破口大骂，“亓元春这个混蛋，下口真是没轻没重的，害得我成了这幅样子，简直可恶！”

  望着前方昏暗的路，覃珂摸索着，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她终于回到了风华殿。

  只不过此刻，长生和秦箬依旧没有回来，真不知道去了哪里……

  无奈之下，覃珂便只好将湿衣服换下，草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倒头往榻上一躺，沉沉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