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鲛记

  肃静幽深的眸子好生悲天悯人，覃珂从未在莫惜桐的眼眸中看到过这样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思考这种情绪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生，莫惜桐便又道：“女孩被负心之人所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伤透了心，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当初为了留住她性命付出代价之人却是白白作了一场法，说来也不知是这女孩的福气还是诅咒，这世间想要她留住性命的人太多太多，所以即便她死了也依旧不安生，魂魄无法离去，无法如常人般轮回……”

  说到这里，莫惜桐顿住了，似乎在回忆什么，而原本带着漫不经心去倾听这段故事的覃珂却有种难言的情绪。

  “然后呢？”

  她迫不及待问道。

  “既然这条命无法正常逝去，那便要从阴曹地府夺回来，女孩的亲人得了世间稀罕的宝物，作了阵法，将她的魂魄召回，只待一个时机，让她苏醒过来。”

  莫惜桐越这么说，覃珂便越是觉得这个女孩有可能就是那位长公主，然而他言语中指代不明，所以她也无法妄下定论。

  于是，她又问道：“那如今，她醒过来了吗？”

  莫惜桐摇头，“世间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就是以命换命罢了，既然要想留住一缕魂魄，那就要拿千万生魂去换，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要想挽回，那就得付出比失去的更多的代价……”

  这时候，覃珂脑海当中浮现了当日北定王府外头乞丐所

  说的话，难不成莫惜桐指代的事情就是那可怕的禁术，需要拿禹州城至阴之人的性命，那些平白失踪的姑娘也许也是因此……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心里头忐忑难安，抬眸怔怔望着莫惜桐，也不知该如何接下他的话茬。

  半晌，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道：“所以，那女孩的亲人就愿意拿旁人的性命来换吗？”

  “自然，这是肯定的。”

  莫惜桐说话的语气仿佛这事情是理所应当的，他凝视着覃珂，望着他的眼眸，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你不懂那女孩的性命对于活着的人而言是有多重要，所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她身边的人都会让她重生。”

  “包括动用禁术，让无辜之人以命换命？”

  覃珂心里头的怒意逐渐盛开，她冷冷凝视着莫惜桐，倔强而又无奈，眼下她虽如此硬气地质问，可若是莫惜桐当真如她心里所想那样，她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

  然而莫惜桐并未说话，扯了扯嘴角，故意露出一丝笑来，覃珂已经分不出他任何表情所代表的意图，只觉得这种笑让她毛骨悚然。

  他点了点头，“对于女孩身边的人而言，这些都是值得的。”

  “可你谁都是有亲人的，难不成那些无辜枉死之人他们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奉上？”

  覃珂的语气冲动，显然是上了心，只不过莫惜桐这会儿功夫倒是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眼底一丝玩笑闪过，道：“只不过是

  一个故事罢了，你怎么这么在意？”

  “我……”

  是啊，不过就是一个故事罢了，覃珂还是太过认真，将莫惜桐所说的一切都彻底代入了禹州城失踪姑娘的身上了而已。

  她平息了自己心中的情绪，努力克制着，说道：“那国师呢，国师是怎么想的，若是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你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旁人的性命去救吗？”

  “曾经，我也有这么一个亲人，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然而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甚至还要保护她誓死保护着的人，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牺牲旁人的性命，去救她一个人。”

  莫惜桐毫不犹豫地对覃珂说道，目光之中闪现恨意。

  这种情绪莫名触动着她，恍惚间让她觉得愧疚起来，只不过这种做法着实不是什么磊落之举。

  “那国师大人与我还当真不同，若是我的话，决计不会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去换一个已死之人的命，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谁能说谁的命比谁的命要下贱……”

  她自然不屑于做那样违背天理的事情，听着莫惜桐字里行间所表达的意思，可以看得出来，禹州城所发生的事情，他是一定做得出来的。

  “这世间本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像这皇宫里头所待的人，便是至高无上的，整个齐朝所敬仰的神明，齐朝的君主都是至高无上的，而旁人的性命不过就是蝼蚁。”

  莫惜桐语气冰冷，颇有当朝

  国师的风范，然而这话再一次让覃珂陷入了沉思。

  很多年以前，她便想知道莫惜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所信仰的，他所效忠的，似乎都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他的身上似乎越是深究便有越多的秘密能够挖掘。

  “看起来，我们真是不能聊到一块儿去。”

  覃珂冷笑了一声，而后又道：“也不知道国师大人为何要同我说这样的故事，难不成想要暗示我什么，还是说……”

  “还是说什么？”

  “还是说您跟近日在禹州城当中所发生的少女失踪案件有关？”

  覃珂玩笑般地提起了这件事情，见莫惜桐脸上毫无神色变化，又为自己解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听闻坊间传闻，说是这种失踪案件八成是为了给禁术献祭，这才联想到你同我说的那个故事罢了，说不准这些姑娘真的是为了给什么人献祭才失踪的……”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他抿了一口茶水，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儿情绪。

  “是啊，毕竟都是人命，这种玩笑的确开不得，不过国师大人还未回答我的问题，您是真的与此事无关吧？”

  覃珂抬眸看着他，认真问道。

  殿内除了炉火之中烧得正旺的炭火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便没有其他声音了，沉默了半晌，他开口，“无关又怎么样，即便有关系又能怎么样呢？”

  “国师大人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这偌大的齐朝，失踪

  了这么多女孩，难不成事情就能轻而易举过去，天下难不成都没有王法了吗？”

  覃珂抓着裙子上的布料，不知该如何应对，若莫惜桐应下了，岂不就是告诉她，幕后黑手就在她的眼前。

  然而这时，莫惜桐笑道：“可这与我又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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