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寒心
“太子早晚会离开冀州，本官势必会随同返京。如今你要辞官，楚姑娘也要走，以后真不知谁还能替这三万流民作主？”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侍郎只得放弃劝说，摇头叹息。周知府还不知情，听后也是吃惊不小。
“楚姑娘也要走？”
张侍郎回答道：“昨夜去军营才知，大牛的真实身份，竟是玄武国的皇子。楚姑娘大概是想家了？”
“你是说楚姑娘身边那个男娃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知府和大牛接触比较少，想了好办天才想起来。
张侍郎这才将军营前几日发生的那场战事，对周知府说出。
“本以为楚姑娘会一直留在太子身边，辅佐殿下！毕竟她为殿下出谋划策，尽心尽力，所有人皆看在眼里。那日在大帐内，楚姑娘向太子当面辞行，我等在帐外等候听得一清二楚。”
“只怕楚姑娘不是想家，而是……”
寒心了。
这话周知府没敢宣之于口，虽猜到了几分，但也不知具体因为什么原因，便转移了话题。
张侍郎与周知府比较投机，也十分欣赏周有为此人。此刻见他神色有异欲言又止，稍微一转脑子，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不会？楚姑娘……怎么可能……”
周知府却转移了话题：“张大人快看！三十位组长学得倒是蛮快，一个个干劲十足。”
张侍郎闻声望去，也不单面带笑容。
“楚姑娘真是，教得好啊！”
这日忙到深夜，楚颜连带三位大人，和流民一样就地搭起帐篷，露宿矿山脚下。
三万流民，这阵仗快赶上边关守军了。埋锅造饭，由于早就从军营中调拨了物资和炊具，倒也能对付过去。
有些流民闲不住，还跑到山里去捕猎一些小动物拿来烤。
一堆堆篝火架起来，有烤兔子肉的，有烤野山猪的，还有人猎来几只飞禽，在河边洗剥干净也放在火上烤着。
肉香阵阵，勾人肚子里的馋虫。
简直是“深夜放毒”！
流民本就没吃多饱，这下闻到香味，一个个更是垂涎欲滴。每堆篝火旁都围聚了好多人，外层的根本挤不进去。
“别吃！先给女菩萨送去！”
“拿开你的脏手！这是俺给女神童烤的兔肉，谁都不许碰。”
“让让，让让，给俺让个道儿。楚姑娘，楚姑娘，俺来给你送烤肉了。”
……
楚颜已经累得在帐篷里睡着了，即便如此诱人的香味也没能令她醒来。
“嘘——”
周知府走出帐篷，竖起手指提醒大家噤声，他也刻意压低声音。
“大家轻点，楚姑娘睡着了。”
“可是，俺们这肉……”
周知府扫了一圈，看到这么热情又懂知恩图报的流民，很是欣慰。
“周某替楚姑娘感谢大家的好意。可是，她这段时日太累太辛苦了，在今日之前，周某就不曾见她睡过一个踏实觉。大家不如先回去，不要来打扰楚姑娘，让她睡个好觉。”
有人多嘴问了一句：“楚姑娘这是干啥去了，咋累成这样？”
周知府道：“你们有所不知，前段时间牛溪村发现有流民得了天花。这是一种瘟疫，会传染给其他人，府衙只能放火烧村。要不是楚姑娘及时赶到，牛溪村上下三百多人早就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是楚姑娘带领所有人一起共渡难关！她的嗓子喊得不能开口说话，和全村人同吃同住，煎熬了整整二十七天，才终于解救了大半村民的性命。
牛溪村瘟疫还未平息，楚姑娘又忙着来给大家找出路。你们说，她能不累吗？”
“瘟疫？这里有瘟疫？那会不会传染俺们？”
“楚姑娘真是个大善人！”
“她就不怕死吗？”
“嘘，嘘，都走远些，别吵着楚姑娘。”
……
周知府便和流民走得更远了些，围聚在篝火边，给流民们讲起牛溪村瘟疫的事情。
即便他只是平铺直叙说了楚颜是如何做的，并无夸赞之词，却让在场的流民们听得无比专注，无比钦佩。
此夜后，流民们对楚颜的敬佩之心蹭蹭上涨，盲目的崇拜也蹭蹭上涨，导致只要是她说的话，流民们便无一人反驳。
三万流民听一个女娃娃的号令，让凿山就凿山，让背石头就背石头，让干啥干啥，绝无二话。
谁要是敢稍微反驳那么一下下，楚颜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人就会先遭到其他流民一致的讨伐叫骂。
矿山下，每日气氛也挺活跃，流民积极性很高，楚颜交待的事情也做得令她很满意。
接连十日之后，这批流民的住处已动土筹建，楚颜却不告而别。
太子还在军营不得空，户部张侍郎和周知府特意出城送行。
张侍郎道：“楚姑娘，殿下分身乏术，专门挑选了这批身手高强的东、宫、侍卫随行护送。”
周知府也拿出个包裹，道：“这是周某准备的一点盘缠，楚姑娘，别嫌弃！山水有相逢，他日若周某得闲，定会亲去晋州，当面再聆听姑娘教诲。”
楚颜忙道：“不敢当！周大人言重了。”
二人同时行礼：“楚姑娘，一路保重！”
“保重！”
楚颜不太喜欢这种伤感的离别场合，转身上了马车。
二十名东、宫、侍卫随行，马车就此离开了大同，朝晋州安宁县而去。
她走得可谓悄无声息，除了户部张侍郎和周知府来送行，太子知情之外，其他人全被蒙在鼓里。
以至于数日后得到消息，流民们纷纷罢工半日，齐齐对着西南方向跪倒在地，一个个直抹眼泪。
牛溪村里，王太医听后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村民们自发组织了一场送别仪式，虽然主角根本不在场。
半月后，军营瘟疫局势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大将军程英已康复。
罗将军给程英送来一物，声音哽咽道：“这是……楚姑娘临走前，让城中铁匠专门打造的甲胄，轻便，坚固耐用……楚姑娘说，这是她答应给程将军的见面礼。”
说完，放下甲胄，转身跑到帐外失声痛哭起来。
程英试穿了那甲胄，欣喜若狂之余，不免扼腕叹息：“楚姑娘真奇女子也！程某未能与之深交，实乃生平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