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床帐
嚼着葡萄,段止观点点头,“嗯,是挺甜的。”
这下大家都明白过来,这人端着果盘转一圈,就是为了当着他们的面喂给旁边那人啊!
把自己女儿塞进后宫的事也许可以再考虑一下……
他们谈完事情,其中一人还贴心地说了句:“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秦临把他们送到门口,装模作样对屋里说:“止观,我来了,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
他转身,见段止观就站在他面前,贴得很近。
没等他回答,嘴里就又被塞了个葡萄。
“甜吗?”段止观凑近他耳边。
秦临蓦然笑开,抓住他拿葡萄的那只手,将拈过葡萄的手指放进嘴里,用舌尖舔了舔,“还是你比较甜。”
被他这样一说,加上刚才那些事,段止观莫名地有些亢奋。
想起刚才被秦临从门口抱到床上……不能总是被他欺负啊,自己也要抱他!
然而一抱在怀里他就后悔了。
好沉……
他歪歪扭扭地来到床边,手一松,怀里的人就掉下去。
伤口被这么一碰,秦临疼得低呼一声。
明明是因为疼而叫出声,安静不下来的段止观却觉得那声音十分人。
按捺不住心中的波澜,他用床帐把二人遮得严严实实,见床上那人正半躺着,便吻了过去。
“我甜,给你吃。”
秦临有点惊讶,平时他那么矜持,自己亲近他还经常被赶走,今天怎么……
那个吻还在升温,便有一只手向下找寻。
“你别乱……”秦临的话音低低的,可怜巴巴。
“为什么总是你碰我,我就不能碰你?”
段止观不跟他客气,跪在他身前,低头下去。
这种微妙的滋味,秦临也是第一次尝。
他以前一直觉得,在他们的关系里,应该是自己为对方付出的。所以他一直不允许段止观来取悦他,不然就觉得愧疚。
但当食物被吃进去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个坚持没有任何道理。
自己现在还浑身是伤,段止观又不傻,肯定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并不是很想被取悦。
但是他还这样干,只能是为了他自己开心。
他就是想看自己如痴如醉的样子,然后他就开心!
那就……让他开心吧。
抱着他说喜欢他的时候都不丢人,既然喜欢肯定不能空口无凭,让他看看自己有多喜欢他,这有什么丢人的!
他轻哼了一声。
——倒不是装的。
这一声让段止观更加认真,一边忙活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刚才你说要把我关起来,还要对我用刑?”
秦临一愣。
感觉他好像要说什么奇怪的话……
“把我关在什么地方?静颐园地牢那种?然后你每天过来,把我绑在刑具上,打一顿……”
秦临见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原本清冷的面容染上了浅红,原本淡泊的目光里装满直白的表达。
“接着你解开把我绑在刑具上的绳子,却反而绑住我的双手,将我放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堵上嘴蒙上眼。”
“我跪着求饶,心里却希望你明天对我更狠一点……二殿下,你当时为什么赶我走?像这样不好么?”
秦临被他说得彻底上头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自己永远也做不出这种事来,但他这么一说……有点意思啊。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忽然就按住段止观的头。
“你甜是吧,我这就让你变苦。”
尝到了苦味,段止观终于后悔惹这个人了。
不过偷偷看一眼他此时的表情……嗯,不亏。
好不容易忍完整个过程,他连忙去找茶水漱口。而秦临舒舒服服地钻进被窝,噙笑道:“桌上的纸包里有糖。”
“……用不着。”
床上的人笑得愈发粲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止观还有这本事?”
“和你这种人待久了,都会成这样。”段止观也觉得刚才怕不是脑子有病,羞耻得只想逃走,可现在走又实在不合适,只得找把椅子远远坐下。
“过来。”秦临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朝他张开双臂。
段止观走过去,要掰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捞进怀里。
“这是你要的,我带出来了,还给你。”
手里被放了一块玉佩,雕着造型奇怪的鸟,一身裂痕,表面温热,想来是人的体温。
段止观盯着那些裂痕出神,喃喃道:“看着感伤,还是收起来吧。”
秦临却抓着他的手,摩挲那些裂痕,轻声道:“这是我补的。”
“你补的?”段止观惊讶,眼神一亮又一暗,“可就算补了,也去不掉这些痕迹。”
“痕迹只是看上去有。”秦临拿着怀里人的手,握紧玉佩,“我补的我知道,你再摔它试试,再也不会碎了。”
他贴近段止观耳边,一字一句道:“你信我,再也不会碎了。”
段止观知道,他还是想要一个承诺。
还是不能一直逃避问题。
他转头,望着那朝思暮想的绝美面容,万千心绪翻涌,几次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
只是突然扑进那个人怀中,紧紧抱着他。
然后段止观开始掉眼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这样了,他向来淡泊,很少为什么事而流泪。他也并不难过,就是想赖在这人怀里哭一会儿。
秦临有点被他吓到,也不管自己身上的伤了,在他背上轻抚,轻轻念着:“没事的,我在这呢……”
段止观破涕为笑,脸上挂着泪珠,却没有一点哭泣的表情,“你要是我爹娘就好了,我小时候做梦都想让爹娘这样哄我。”
“我才不做你爹娘,那就不能陪你一辈子了。”秦临捧着他的脸吻上面的泪痕,“别人欠你的,以后我来给你,好不好?”
段止观容,在他肩上咬一口,语气像撒娇一样:“那你、你以后……”
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极为别扭的:“……你以后要对我好。”
涨红了脸,恨不得把说出的话咽回去。
秦临无奈,“我对你还不够好啊?”
“不是,你……”段止观闭了闭眼,脖子一梗,“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不许对别人好!”
“对你是最好的。”秦临眉眼弯弯,柔声道,“还有什么条件?”
段止观又垂下目光,瘪着嘴说:“还有……我脾气不好,我要是冲你生气,你得哄我。”
“好,我知道了。还有么?”
“还有,每天都要做一次刚才那事。”
“……好。”
“还有如果我和你娘一起掉水里,你要先救我。”
“……以我的身手,先救谁都一样。”
“那也先救我。”
“好。”
段止观重新
趴在他肩上,不许他看自己的表情。
他拭去泪痕,笑了,觉得自己应该笑得很甜,因为心里很甜。
说完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很轻松。
并不是真的想问什么,只是随手抓来几件事,做最后的试探。
这次试探完了,就终于可以下决心推开门,走出过去了。
所幸,秦临又一次满足了他的所有期待。
从五岁那年到现在,十九年了,活着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格外艰难的事。
一开始是没吃没穿,后来是众人鄙夷的目光,以及自己对前路的迷茫。
一年多前认识秦临,以为他的美好能让自己摆脱过去的黑暗,没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他索要承诺的时候不肯给,后来和他分开了,又生不如死。
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这一次,他选择相信对方不会再轻易放弃自己,即便最糟的情况发生,没有了他,也有别的东西支撑自己活下去。
更重要的是,他的出现给自己荒谬的日子带来了意义。纵横天下造福黎庶是意义,他也是。
这些不知所谓的眼泪,就是与过去的告别。
从今天起,终于能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段止观擦干最后一滴泪水,紧紧与他相拥,似要把这个人揉进肌骨。
开口时却已平淡:“谢谢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以身相许吧。”
越平淡,就越认真。
他等了很久,才等到怀里的一句:“你刚才提了那么多条件,我也要提。”
“嗯。”
“就一条:不许反悔。”
这话又弄酸了段止观的鼻子,但他已经不会再流泪了,他在秦临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在他耳边道:“你别怕,我这么在乎你,好不容易才得到,怎么舍得反悔。”
这作这语气,和他平时哄自己一模一样。
秦临低笑出声。
这个人真的变了。
看着他变好,竟比终于能真正拥有他更让人满足。
二人正难舍难分,段止观觉得自己快在他怀抱里睡着了,忽然听见敲门声。
“谁啊?”他没好气地问。
门外一个陌生的声音道:“秦公子住这里吗?我是大夫,杨丞相让我来为公子看伤。”
段止观这才想起怀里这人还受着伤,连忙后退,发现他衣服上已经洇了血,肯定是刚才抱得太用力了。
“稍等。”秦临把他拉到一边,指指桌子,“那有两个广寒果,你拿去厨房,中午炒个菜做个汤吧。”
段止观知道,他要把自己赶走,不想让自己看伤口。可他越是不让看,自己就越得看。
毕竟从此之后,这个人就要与自己紧密相连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