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营帐
离开营帐的时候,段止观发现带来的一千人之后还跟着一队面生的兵士,穿的也不是金军的衣裳。但这些事都是金晖负责安排的,他也管不着。
几人回去坐在一起商议,虽然没人想打这场仗,但似乎不得不打了。他们没法劝服秦引,就更没法劝服段衡,毕竟段衡的竞争对象是段衍,而非段止观。
那就打吧。
若论兵力,双方其实不差太多,况且对方是攻他们是守,还更有优势一些。
但他们有个致命的弱点:没有能打的将领。
金国主将刚刚战死,他手下那些人差得太远。就算让金晖做主将,秦临在后头指挥,但金晖身手平平,无法上阵杀敌,效果还是差了一截。
于是几人盘算着让秦临做主将。
这就有些难办。
他们把金军的几个头头叫来,金晖对他们说:“如今金国已经灭亡,我已归顺燕国,所以这里不再是金军,而是燕军了。”
几个将官都愣住了。
“你们都是武将世家出身,想必父祖也同你们说过先前为燕国效力的事。金敖乃谋篡之贼,如今你们归顺燕国,是重事旧主,算不得背叛。”
“此役得胜,燕国对你们自有封赏。当然,倘若不愿留在燕军,我也不会逼迫,你们可自行离去。但如果有人在军中搞事情,我也不会轻易放过。”
金晖松了口气,终于背完了。
这些话都是段止观教给他,让他一个字一个字背的。虽然根本不是他的语气,但只有以金国皇子的身份说出来,才更可信。
这时有人问:“三殿下怎么知道燕国会封赏我们?万一觉得我们是金国旧臣,鸟尽弓藏呢?”
金晖看向一旁的段止观,他站出来,缓缓开口:“建立燕国的所有人都是金国旧臣,若是鸟尽弓藏,我岂不是无人可用了。”
几名将官疑惑地望向他。
段止观冲他们笑了一下,淡淡道:“我就是那个被他们找回来的燕国后裔,封赏你们几个,我说话还是算的。”
他说完,当即有人表示不愿背叛金国,还想煽大家一起走,却煽不。
——连金国皇子都归顺了燕国,
走几个将官又不能改变局势。大家都是想找个地方混饭吃,相比利益来说,情怀值什么钱?
这时便有人到段止观面前跪下,朗声道:“臣愿效忠燕国,麾下士兵皆听号令,为您差遣。”
大家这才意识到,眼前是个邀功表忠心的机会,纷纷过来跪着,高声自报家门。
面前跪了一堆将领,段止观将每个人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示意他们起身。
“此战我方占优,只要同心合力,必能取胜。你们既然效忠于我,那就要听令于我任命的将军。”
他看向一旁,“秦临,你过来一下?和大家见一见吧。”
他把秦临介绍给众人:“这位是秦国二皇子,他早年间的战功你们应该有所耳闻,以后他就是燕军主将,他的话就是军令。你们若有不服的,可以找他聊聊战略兵法,见识一下他的本事。手下人有不服的……”
手下人不服怎么办,他也没想好,却听秦临笑着接上一句:“手下有不服的,就叫过来跟我打一架。”
段止观也笑了,跟他打一架,这不是自己之前说的话么?
他朝秦临翻个白眼,“你伤都没好全,打什么打。”
这时便有胆子大的出来说:“可他毕竟是秦国人……”
话没说全,但后头的意思很明显。
秦临知道自己会受到质疑,耐心地解释:“秦国早已下令撤兵,秦引却继续攻打我们,那就是秦国的叛贼,我身为秦国人,自然要诛讨。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心存不轨,毕竟日后我会留在燕国,和你们共事。”
“您是秦国皇子,日后……要留在燕国?”
段止观蓦然笑开,“他是秦国皇子不错,但他也是我未婚的夫婿。”
这下就没人再反对了。
当天下午,秦临还是打了架。本来不服他的士兵不少,但在他三拳两脚把两个人揍趴下后,就没人敢挑战他了。
晚上,段止观正坐在床边脱鞋,忽然被秦临从身后一把抱住。
“你干什么。”段止观瞪他一眼。
秦临把脑袋靠在他背上蹭了蹭,“我不是你日后的夫婿么,我干什么不都是理所当然的?”
段止观难得没有怼回去,吹灯上床。
前几天白天都很累,夜里倒头就睡,所以二人只
是睡一张床而已,规规矩矩,连被子都是各盖各的。
可今天秦临却抓着他不放,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咬他的耳朵,轻声问:“是不是有心事?”
“倒也没什么……”段止观无意识地按着那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我就是觉得,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啊?”
秦临一愣,“怎么问这个?”
“我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以前欺负我的人,没哪个想要我的命。可现在,如果我们战败了,真让段衡和秦引打过来,那我们都活不成吧?”
秦临出生入死惯了,对这些没太大感觉,又开始亲吻他的后颈,“没事,真到了那时候,我帮你逃跑。地位权势保不住,命还是能保住的。”
“可你上阵杀敌的时候,也能逃跑吗?”段止观回头望向他,眸中浮着一层淡淡的担忧。
“……不能。”
段止观埋下头。
圈在身上的手臂紧了紧,身后的话音柔软:“别怕,你现在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好好活着了。”
他被这话惹急了,“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好好活着?你会不会说话,就不能说一句你不会死?”
秦临下巴抵着他的肩窝,无奈道:“打仗就是会死人,我不能骗你。”
然后是一段沉默。
秦临觉得不应该和他讨论这个,这场战争本就很容易取胜,但以段止观的性子,就是喜欢去想那些最坏的可能,然后掉进去出不来,自取烦扰。
现在就应该赶紧让他忘掉这些破事。
于是他在面前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止观,我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段止观尚且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随口道:“那就好,我还怕你跟人打架加重伤势。”
听到这个回应,秦临只好又去咬他的脖子,轻吐热气:“我是说,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想做什么都可以做了。”
“就算碍事,你想上战场也得上啊。你好好养着吧,到那时候就……唔……”
他整个人被翻过来,秦临吻着他,含混不清道:“已经不碍事了,你就不想……做点什么?”
段止观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日子好像已经习惯了与他保持距离,但现在,他不是杀害战俘的凶手,他们的立场也不再对立,他的伤也好
了……
段止观不禁想起过去那些渴望却求而不得的时候。
那些时候,他把强烈的渴望化作一个吻、一个拥抱,或者一段不安分的触碰。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仅止于此,却又无数次突破底线,与他更加靠近。
现在看来,也许他终将与那个人走到一起吧,所以一切阻碍最终都会破解。
直至今日,已经没什么能挡在他们之间了。
但他不好意思直接说,只是若无其事道:“你问这话,莫非是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你。”
段止观回应着他的吻,轻笑道:“你想怎么做我?清蒸还是红烧?”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着,秦临在他下唇上抿了一口,然后起身下床,在屋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又往门外走。
“大半夜的,你外衣都不穿,要去哪?”
“我很快就回来。”
确实很快,他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个茶壶,打了个喷嚏。
“你……就是去拿这个?”
茶壶里装的是热水,他倒出去一些,又拿凉水往里兑。
“这屋居然连个壶都没有,我去别的帐子里借的。你坐过来,我帮你。”
段止观觉得自己脸红得要烧起来了。
之后的过程同以前一样,他们配合得日益默契,熟练地唤起了彼此。
秦临一只手将小木条放进土里,另一只手捂住段止观的双眼,“你不许看外面,就算再来一只信鸽,也等这边完事再去取信。”
提起这事,段止观心里酸涩,低了话音:“我那天,是不是……伤你心了?”
秦临神情一滞,随即浅笑道:“没关系,我习惯了。”
他这样说,段止观就更加难受了,嗫嚅道:“对不起。我应该还欠你很多道歉。”
笑容变得明朗,秦临的话音带几分轻佻:“你后半辈子都是我的人了,难道我还要和你计较这些?”
“也对,可是……”
段止观拧着眉想这话该怎么说,却被嗔怪的话音打断:“你要说这个,过会儿完事再说,你说得我要软了。”
“……好我闭嘴。”
“好了么?”秦临用四根木条试探着土壤的界限,柔声道,“你觉得可以了,我就……”
段止观别过头不理他。
他怎么还跟原来似的,做什么都要先征得同意?!
以为人人跟他一样不要脸呢?反正自己是说不出一句“可以了你来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可以了。”
秦临抚上他脸颊,眸中深潭蕴着笑意。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