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4章
长安城外的终南山上，有一座自高祖时期便存在的道观，名曰伏龙观。此观与传闻中的伏龙观不同，传闻中的伏龙观乃是李冰父子治水伏龙建岷江所立，但此观却是皇家御用道观，高祖赐名伏龙观。太宗在位时，为方便区分，将终南山的伏龙观更名落尘观。
半月前。
太史局督星官夜观天象，紫薇星呈现落寞之势，此乃不祥之兆。
督星官大惊，太史局连夜迅速将此事告知圣人。
圣人一番休沐过后，带了一队人马，轻装简从，前往钟南山道观，问道吉凶。
院内一处矮墙下，秋叶飞动，佛风带寒，惊扰了问道人的心。
一布衣修士，态度谦和诚恳，双手合十，鬓角的银丝让他神态多了几分苍老无力，岁月终是在他的身上刻上了痕迹。
“大师，紫薇星示弱，朕待如何？”
对面之人，闭目凝神，没有言语。
待一秋叶落缓缓落地后，才睁开双眼，看着眼前人，凝重道：“紫薇示弱，乃大凶之兆。但老衲昨日夜观天象，发现东方启明星屹立。紫薇启明先后出现，虽大凶但不至凶相狠厉。”
“大师，可有解法？”
“全在陛下一人之念。”
布衣修士又道：“大师，宏道治国，当真错乎？”
“宏道本无错，治国需良臣者谋。”
“多谢大师！”
紫薇示弱，启明屹立。
宏道本无错，治国需良臣者谋。
布衣修士退了出去，院落门口的封尘余立刻上前。
“圣人！”
“何事惊扰？”布衣修士双手将院落的竹门掩上，才看着他问。
封尘余将半个时辰前收到的飞鸽传书内容禀告给布衣修士：“皇城司密报，段宏翼死了。”
“段宏翼……何人？”他尽力地去想，总觉得这个名字应该是听过的，但此时却想不起来。
封尘余恭敬道：“前任武林盟主。”
布衣修士微怔了一下，脚步停了下来。身后封尘余见状，也停了下来，等候吩咐。
朝廷与武林之间，一直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这其中就是段宏翼的功劳。
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个江湖势力和门派能与朝
廷抗衡。
段宏翼心里很清楚，所以在他担任武林盟主期间，便联合上任乾云令主，统合江湖武林，与朝廷各安其事，互不影响。
但好景不长，自上任乾云令主无故逝去后，这乾云令便无从追寻。而他自己，也因为和朝廷的微妙关系，被有心人算计，失去了武林盟主之位。
“朕记得你密探营不是有两个弟子吗？”布衣修士突然回头看着封尘余。
封尘余回话：“回圣人，是，臣确有两名弟子，在密探营任职。”
“那这件事就交给他们去办！尘余，朕记得你今年刚过不惑之年？”
“回圣人，臣今年四十有三。”
封尘余的内心，随着路上的秋风摆动。
圣人问他年岁是何用意？又问了他那两名弟子，却对段宏翼之死一事不似他预料那般上心。
到了观内圣人居住的屋舍，封尘余退了出去。圣人休息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常年伴驾左右，他心知圣人的心思。
皇城司密探营。
两名属下抬着受伤的男人，跟随着柳婉莺身后进来，路过大牢门口的时候，柳婉莺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
看着闭目养神的男人，走了过去，俯视着他，心下一计，道：“公子，我们这密探营向来不养闲人，对于你这种有重大嫌疑的人，我看还是大牢比较适合你。”
男人闻言，睁开双目，满不在乎道：“娘子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一个受伤之人呢？”
柳婉莺盯着他轻笑：“怎么不可以？松月客栈出事，前任武林盟主和朝廷密探双双被人所杀，公子却能在短时间内便知道这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那娘子可真是冤枉为夫了！”男人激动坐起来，“嘶——”伤口被牵扯到，但他没有去管，而是看着柳婉莺，继续解释：“这些事，我也是听别人讲的。因为担心娘子的安危，所以便急忙赶来。怎的现在，娘子却怀疑为夫？”
又是娘子，又是为夫的，柳婉莺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称呼。
当即长刀一指，两名属下抬着的担架瞬间便掉在了地上，男人摔得直喊疼。
柳婉莺让两名属下退下，上前，提起男人衣领，双目紧紧盯着他道：“这里是我的地
盘，你的生死在我手上，要么老实交代，要么密探营大牢管你后半辈子！”
“这大牢也归娘子管吗？要是的话，那为夫不介意，到时候娘子肯定会体谅为夫这体弱多病，不忍心的。”他一边装着柔弱一边偷看柳婉莺的反应。
还真是嘴硬！
一时半会怕是套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罢了，还是先将人安置在客房。等明日东市开市后，再带他一起去，说不定会有发现。
柳婉莺抓起男人的衣领，就那么将人托着带到一间客房前，直接扔向门口，冷哼道：“这就是你今晚住的地方！明日一早便随我去东市！”
人已经带回安置，忙了一天，柳婉莺也累了，便欲转身离开。
怎料刚转身，这脚下却被人抓住。柳婉莺挣扎了下，发现右脚被禁锢的厉害，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心平气和，这人还有用，暂时不方便与他对着干。
“还有何事？”
听柳婉莺话语，像是不会立刻离开，男人便松手，从地上起来，也懒得去拍身上的尘土，欢喜的瞧着她，想女子撒娇一般：“娘子，可有吃的？为夫为救你赶了一天路……”
右手不安分地去抓柳婉莺的衣袖，却被人眼尖打开。
“我知道了，待会便让人送来。今晚好生歇息，我知你身手不凡，但若是想在我这密探营夜游，还是死了那份心，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柳婉莺转身，大步离开。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转身，推门而入。
‘嘭——’，开门一瞬间，头顶有木棍砸下来。男人有些懊悔，自己刚才不应该放松警惕的。
揉了揉头上的包，男人这才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很简朴，一张床一张桌椅，便再没有其他物事了。
男人坐在床边，头靠着床木，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
男人应了声，门外之人便进来。
是柳婉莺派人来送吃的，男人道了谢，那下人便离开了。
看着盘中的食物，两菜一汤，简单又不失营养，荤素结合。男人轻笑了一声：“果然，娘子还是疼我的。”
男人欣喜的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品尝，只是这还没有递到嘴边，便被一
枚暗器打掉了。
扫了一眼四周，男人感受的到，对方不止十人。
大晚上的竟然堂而皇之的追自己追到皇城司密探营里来了，还真是对自己念念不忘，穷追不舍！
两名黑衣蒙面人从窗户翻了进来，提刀便砍向男人，一人攻击男人下盘，一人趁机专门砍向男人受伤的腹部。
男人后撤一步，踢翻桌椅，打碎了桌上的台烛，瞬间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于黑暗中隐藏气息，两名黑衣人只能凭着自身感觉慢慢移步。
突然，乌云散去，月光重现。
男人在黑暗中看清了月光下的杀手，双掌齐出，两名杀手毙命的同时，另外几名杀手也都赶了过来。
腹部的伤又开始渗血，男人心道不好。这些杀手不是他不能对付，而是他刚来这密探营，不能过多的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番思量过后，男人抓起身后的桌椅，往冲向自己的几个杀手抡去，而他自己则冲出了屋内。
柳婉莺此时正在沐浴，温烫的水，让她很舒服。里面加了不少她偷偷从她师娘鱼寒笙那里拿来的珍贵药物，这些不少有安神的作用，也有一些可固筋骨活血通脉的灵药。
她撩起一丝水花，纤细的素手划过左臂，热气蒸盈，药香四溢。
“好舒服啊~师娘这厨艺虽说不怎么样，但这些宝贝药材却是真真的好，呵呵~”
她一人在房间内沐浴，自言自语。
却浑然不知，月光下，一男人被人追杀，正在往这边来。
男人看见远处的灯光，又问道一股药香，当即便朝着那灯光所在之地奔去。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杀手，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这些杀手，训练有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加快脚步，男人施展轻功，瞬间摆脱了身后的杀手。来到灯光所处的屋外，药香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男人轻轻推开门，进了去。
此间屋内装饰倒是雅致，别有一番风趣。原本他闻见药香，以为这里是密探营的药房，结果现在进来一看，倒是有些失望，应该是某个女子的闺房。
眼前是一副山水画幕帘，幕帘后面，便是那药香散发的地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声音：“人呢？”
“他刚刚就是朝着
这个方向跑的！”
沐浴休憩的柳婉莺被这声音吵醒，刚一起身，便惊觉到幕帘身后有人。
一手去拿起衣架上的衣物裹身，一手长刀取来。
衣物过身后，长刀已然出手，劈向幕帘后的人。
“什么人，胆敢夜闯密探营！”幕帘被劈成两半，碎落在地。
柳婉莺看着躲过自己一刀的男人，长刀直抵男人心口：“怎么，是我这密探营招待不周，还是公子忘了我之前说的话！”
男人无奈的笑笑，叹了一口气：“娘子，为夫真不是故意偷看你沐浴的！是因为，因为……”
“趴下！”柳婉莺看着破窗而入的箭簇，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