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010章
长安人口众多，贸易繁忙，货比同行类似的很多。孙乐游即便到东市入口处那家商铺确认了手上香囊的花纹和针法，也没有多大用。
因为店铺老板告诉他，这样的花纹和针法，她们一天要做上百个，所以无法追踪，因为也无法确定这些已经做绣好的香囊去往何处？到谁手中？
孙乐游把最后的希望看向了香料的所在地——安邑坊。这个背后有着皇家势力的地方。
安邑坊不但是皇家势力的范围，更是许多朝中达官贵人置办宅邸的所在地。背靠皇城和东市，面朝山源，滋川流孕育，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块风水宝地。甚至许多周边小国，也把驿馆设置在这里。
刚一下马，他就闻见了波多花粉的香气，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让人神魂为之迷恋。孙乐游小心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方巾系上，也吩咐手下的人一起。
这波多花粉，偶尔闻闻还可以，主要是用来治疗疾病的，常人若是闻的多了，便会容易产生幻觉，不能自已，还会被有心人所掌控。
孙乐游抬起手臂，发号施令，密探营的下属立刻上前。
店铺的老板客气的出来迎接，男主人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胡人，女主人身材娇小玲珑，依偎在男主人的身上，看的孙乐游一阵头皮发毛。
孙乐游看着面前缠绵艳欢的两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气道：“咳咳……那个……两位，在下皇城司密探营右营孙乐游，来此有事相询，还望二位能告知一二。”
他话一出，面前两人皆是微微一怔，而后女主人便离开男主人的怀抱，栖身到孙乐游跟前。一手挑起他的下颚，狐媚道：“这是自然的，大人想问什么，奴家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顺滑柔软的手指一点点的抚摸着他的喉头，然后再向下，停在他的心口处，嘴里轻笑着看着孙乐游的反应。
他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尽量把自己的脑袋后撤，但心口处火热跳动的频率，却让他精神紧绷。瞥了一眼男主人，那凶神恶煞般的眼神似乎能把他活活给刮了！
立即后退一步，孙乐游平复自己的呼吸。看着还在嬉
笑的女主人，心中不满，这女子绝对是故意的！
“大人请——”
男主人带路请他们进去。
孙乐游回头打了个手势，立刻有几名下属上前开路。
这是安邑坊内最大的香料店铺，可以和西市那家长公主府所属的香料馆相比。它开在安邑坊的中间位置，三层高的小阁楼，站在最顶端，可以将整个安邑坊俯视殆尽。
阁楼一楼是接待贵客的地方，分为天地两种雅间，天字号为一般官宦和富商接待所用，地字号为接待长安城内大小女眷。只有三楼的云间，是接待这长安城内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孙乐游，但这皇城司密探营的名号还是听过的。圣人眼里长安城的一双眼睛，一双可破江湖武林和朝堂万诀风云的办事机构。
孙乐游走到三楼的时候，密探营的手下，立刻分散开来，守住各个出口。
他请男女主人落座，礼貌的将自己怀里的那个沾血的香囊拿出来给他们看。
“便是这个，二位请看。”
女人的素手芊芊，丝滑一般的顺过孙乐游手上的香囊，看了一眼后，眉眼间一紧，将香囊扔给了男人，道：“回大人，这香的确是我们这儿的波多花粉。”
闻言，孙乐游眼光一亮，总算有个线索是可靠的了。
“可知最近有谁在你们这儿购买过？”他忍不住问出了口。只要知道这波多花粉的去向，便可顺藤摸瓜找到这香囊的主人，也就是炸了北辰酒肆的凶手。
而这凶手，就算不是杀害松月客栈段宏翼的凶手，也必然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眯着看向身边的女人。女人一愣，随后又一副标准的风情笑：“哎呀，大人这是问的哪里话？您也知道，我们这开门做生意的，讲的就是一个信用。若是随意将客人的信息透露了出去，那便是失信了。在商失信，犹如断骨之痛。大人应当明白，何苦为难我们呢！”
孙乐游看着眼前这个八面玲珑，机敏的女人，心中好笑。
这话说的他们还真真委屈不成！
一番话，硬生生就变成了是密探营在威胁他们，逼迫他们没法在继续做生意。
但他也心知，眼前这两人是不会轻易将
购买波多花粉的客人信息给他看，所以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央着女主人为引，带他在这儿阁楼转了一圈。
回去路上，碰见刚到安邑坊的柳婉莺和楚南星二人。
三人一照面，找了一间客栈，将各自的消息和线索整合。
孙乐游先说道：“师姐，我去过那家做香囊的店铺了，但因为他们一天就要做上白个，再加上这种东西互赠的也很多，所以无从可查。但这香料中的波多花粉，却是出自安邑坊的香铺阁楼。那里有皇家背景，就算我们是圣人亲封的密探营，也不能贸然硬闯。而且我还发现一个秘密……”他故作停顿，想要引起二人的好奇。
柳婉莺配合的问：“什么秘密？”
“这家香铺阁楼的主家竟然是胡人！”
“你确定？”柳婉莺几乎是瞬间站起来的。
身旁坐着的楚南星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一听说是胡人，她就这么激动。
柳婉莺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抱歉，“继续！不好意思。”
孙乐游担心的看了一眼：“师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继续说案子的事。”她看向楚南星，示意他将线索告诉孙乐游。
楚南星便将二人在永欢楼和万年县县狱大牢的事告诉了孙乐游，但隐去了周二的名字和那家客栈。柳婉莺在一旁听着，没有戳穿他。
“那这么说，这件事背后还有可能和右相有关系！”孙乐游看着楚南星道。
楚南星摇头：“不，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对，这一切太顺了。这件事肯定和朝中的大臣有关，但右相这么早被抖出来，不合常理，倒像是有人故意设计一般。”柳婉莺蹙眉托腮。
身旁两人看着她静默不语。
一个时辰后，柳婉莺当即决定，夜探那家香铺的阁楼。
孙乐游按照自己脑海里的印象，画了一分香铺阁楼图，并标注好可能暗藏的机关。
“师姐，你们真的不带我去？”孙乐游看着一身夜行衣装束的柳婉莺，一只手臂挡在门前。
柳婉莺打开他的手，将面巾围上。看了一眼已经整装待发的和他同样一身夜行衣的楚南星道：“你不能去。你白天去过，音容相貌身手动作，相比他们已经
了解过。更何况……”
孙乐游忙问：“何况什么？”
楚南星接过话，补充道：“更何况他们可能已经知道我们今晚会去。”
“是因为我表现的太过明显了吗？”孙乐游疑问的看着两人。
柳婉莺按着他坐下，嫣然一笑，道：“好师弟，这并不是你的错，从你之前的表述来分析，我们知道你是想用美男计让女主人带你熟悉阁楼的情况，但事实上，你已经中了人家设好的圈套。所以，以后凡事三思而后行，明白了吗？”
圈套！他才是那个被设计的人！
孙乐游本以为女主人向自己抛媚眼，自己虽然心里不太愿意，但为了案子还是忍着。想了一出美男计，哄骗女主人带他逛阁楼。
但经柳婉莺和楚南星这么一点破，他恍然大悟，才发现最后自己才是那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可是……师姐，既然知道是圈套，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啊？这不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嘛！”既然知道了别人的心思计谋，那为何还要去，他实在想不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孙乐游看着两人，有些失落，“你俩才认识多久，就这么有默契了，切～”目光最后落在楚南星身上，渐渐变得深邃：“不管你接近我们有什么目的，但既然师姐选择相信你，那我也希望你能像个爷们儿，香铺阁楼布局看着简单，实则暗藏杀机。我感受的到，那些门窗和墙壁的背后，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看，所以，我师姐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嗯！”男人语气坚定，神色肃重。
楚南星和柳婉莺走后，孙乐游所在的房间内出现了一女子，他对着孙乐游道：“主人，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他们上钩。”
“好。”孙乐游的眸子露出嗜血的光芒。
月光下，两道身影疾步来到安邑坊的香铺阁楼前。
“是这里了，进去！”柳婉莺看着三层高的阁楼，对身旁的楚南星道。
两人翻身一跃，便到了二楼。
哥阁楼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柳婉莺和楚南星来到窗户边，借着月色，轻微的推开窗户，两人迅速跳了进去
。
二人尽量使自己的呼吸保持均匀，步子放慢。两人背靠背的慢慢向前移动，突然，一阵风吹开了窗户，两人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便松了一口气继续前进。
孙乐游画的图，两人虽已看过，但在夜间，阁楼又是陌生的地方，难免会有危险。
乌云吞噬了月光，四周一下变得很安静，安静的两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柳婉莺忽然开口：“师弟说我们需要的账簿以及香料名单最有可能是藏在三楼的云间，但那里设有乾坤八卦弓&弩阵。只要踏错一步，便会被射成筛子。”
楚南星：“我去！你在外面看着。”
“小心！”
两人干脆利落的分工合作，没有多余的话。
变故就在楚南星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乾坤八卦弓&弩阵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弓箭手和早已埋伏好的杀手。
瞬间，阁楼内的灯火通明。
柳婉莺的头顶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低落，她抬头一看。“师弟！”
楚南星的目光顺着她的声音看过去，发现孙乐游被人绑在阁楼的横梁上，看样子受了不少伤。人已经昏迷过去了，可能是因为伤重。
楚南星瞬间想起那个白天个他们一起讨论案情的孙乐游，莫非那个时候，人已经被换了！
僵持的时候，香铺阁楼的女主人扭动着腰肢走了出来，看着柳婉莺和楚南星，道：“左营大人莫不是忘记了，我这香铺阁楼背后是谁的，大晚上的带人就来硬闯吗？”
既然身份早被人识破，柳婉莺也干脆摘了面纱。
孙乐游在他们手里，柳婉莺和楚南星不敢轻举妄动。
“很好！那现在麻烦柳大人，让你的伙伴先下来！夜色很美，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女子让属下放孙乐游下来，两人架着昏迷的孙乐游，站在柳婉莺的对面。
柳婉莺看了一眼楚南星，他便走了下来，和柳婉莺站在一起。
“你想聊什么？”柳婉莺看向女子身后的孙乐游。
女子从属下手里拿过一把匕首，扔到柳婉莺面前，道：“当然是帮大人做个选择。他和他……今日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大人选一个！另外一个就亲自送他见阎王去。”
“我要是不呢！”
柳婉莺愤恨道。
女子笑笑，抬起孙乐游的下颚，手下的剑立刻架在他的脖子上。
柳婉莺没有说话，扔了自己手里的长刀。
“这就对嘛！大人，然后捡起地上的匕首，杀了他。”女子伸手指向柳婉莺身后的楚南星。
看着昏迷不醒，伤口还在流血的孙乐游，柳婉莺有些无奈。
她上前，捡起地上的匕首，慢慢回头看着楚南星，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楚南星看着她的眸子有些暗淡，他知道，对于这样两难的情况，柳婉莺放弃了他，选择了救孙乐游。
短短几步路的两人，一直深望着对方。
匕首插进身体的时候，楚南星的眸光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痛苦的呼声喊出，因为他的唇被柳婉莺堵上了。推开他身体，柳婉莺后退一步，匕首顺带着他身体上的血低落在了地上。
柳婉莺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无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眼角微红湿润，匕首被她扔到女子面前。
“人我已经杀了，放了他！”她冲着女子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