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土红糖到白精糖
赵大贵回到家里,发现弟弟和妹妹果然买了米面和猪肉,又从屋后的菜地里拔来很多青菜,便很是高兴,指挥二小赶紧做好吃的。
三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又将陈家送的白糖放入水里,做成糖水喝。
赵小虎和赵小妹毕竟是小孩,吃完好吃的就眉开眼笑起来,早就把霍大牙的催债忘到脑后去。
赵大贵嘱咐弟弟妹妹好好看家,然后又出门,再次过河到县城去。
第一次去县城的时候,因为担心秘密暴露,赵大贵有好多该买的东西都没买,此时就要偷偷买齐了。
先是找家药铺,问骨炭的事情。
这时代的骨炭还算一味药,似乎治拉肚子用的,每个药店里都会背一些,价格也不贵,一担也就五分到一钱银子,便直接买了一担一百斤。
然后,又到杂货铺买制糖用的瓦溜和木桶。
瓦溜说白了就是大型的漏斗,只是这时代因为没有塑料,铁又舍不得用,所以采用陶器做的,在制糖、熬盐、炼油、做米醋等时候要广泛用到,价格自然也不贵,一个也就几十文钱。
赵大贵自觉财大气粗,便买了五个瓦溜、两个木桶,跟着骨炭一起,费了半天劲,又扛又拉地弄到码头,还是照样过河,拿回家里去。
一天之内来回跑两趟县城,还拿了不少东西,加上身体其实没有完全好,晚上赵大贵就有些疲惫不堪的感觉。
不过,外面现在有几十两银子的高利贷压着,赵大贵也不能就这么歇着,吃完晚饭就指挥着弟弟妹妹清洗家里的铁锅,准备将粗黑糖熬制成白精糖。
将黑糖或红糖变成白糖的原理异常简单,做起来很容易,基本上初中化学课没打盹的人都知道,根本不需要动用主神图书馆这种大杀器。
赵大贵还记得初中时的一次化学实验,化学老师(还没死啊,真好)用玻璃烧瓶装上清水,然后往里放入红糖,用玻璃棒搅拌,使之溶化完全。
红糖之所以红,就是因为糖里含有大量杂质所致,放入烧瓶做成红糖水后,大量杂质在溶液里,红糖水自然也浑浊发红了。
接着,化学老师往烧瓶里放入少量骨炭后摇晃,红糖水溶液里的杂质就会被骨炭颗粒所吸附,整个溶液便逐渐澄清,只在底部存留一些吸附上杂质的骨炭颗粒。
用过滤纸做成漏斗(好多人都玩过吧),将烧瓶里的红糖水溶液倒进去,又在滤纸漏斗底下放另一个烧瓶接着,骨炭等杂质就会留在滤纸上,另一个烧瓶里就只有清澈透明的糖水了。
最后,将这烧瓶放在酒精灯上加热,将水分全部蒸发干净,在烧瓶底部就能得到白色的结晶体,也就是平常所说的白糖。
所以,红糖变白糖的关键就是用骨炭的吸附性质,将红糖水里的杂质清除出去,然后像煮盐一样,使水分蒸发,获得白糖颗粒;除了骨炭外,木炭、竹炭等杂质吸附能力强的活性炭都可以用,甚至用黄泥水代替也可以。
所以说,中国清代土法炼糖,就是最后一步没有跨出去,黄泥水淋红糖再进一步,就是用黄泥水澄清红糖水,然后将变清的糖水重新熬煮,蒸发水分,就可以批量得到干干净净的白精糖,质量和出糖率都比黄泥水淋红糖高出很多。
不过,现代人也不用觉得清代的炼糖手法过于落后,就这么落后的黄泥水炼白糖方法,南洋诸国都未能掌握,以越南为例,本身盛产甘蔗和赤砂糖,却并不掌握任何生产白糖的方法,一直到19世纪中叶,都是在大量出口赤砂糖的同时从清国进口白糖,甚至对清朝的白糖是有多少进口多少,采用非常优惠的进口税率的。
欧洲在中世纪并不掌握白糖的生产方法,甚至土红糖的价格也奇贵无比,也就在第一次产业革命普及后,在18世纪左右,才研究出白糖生产的机理,在甘蔗制糖的基础上,还发展出甜菜等制糖的技术,到19世纪四十年代的时候制糖技术已经相当完善了。
在清朝光绪四年,也就是1878年,英国怡和洋行在香港建立“中华精糖公司”,专门收购中国的土红糖生产出白糖,每日能处理四千担红糖;并在1880年,在广东汕头角石开设分厂。
此后,英国太古洋行也在香港建立太古炼糖公司,专门收购土红糖,生产白糖。
西方人建立的这种炼糖厂,就是收购中国的便宜土红糖,然后用骨炭吸附的方法清除杂质,然后重新蒸煮,生产出雪白的白糖。
不过,如此说来中国的糖业手工业者,直到1878年甚至1880年的时候,都没有掌握红糖变成白糖理论,让洋人凭空占了好多便宜而去,有谁算过先人们的心理阴影面积呢。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闲话少说,赵大贵用清水洗干净铁锅、木桶和瓦溜,又将特意取来的新鲜秸秆烧成的草木灰放入铁锅里,倒上大桶水进行熬煮,最后又用秸秆熬成的水将瓦溜和木桶又重新洗刷一遍,算是完成了清洁和消毒工作。
新鲜秸秆烧成的草木灰做成的水溶液,是相当强效的消毒液,赵大贵指挥着赵小虎和赵小妹,用草木灰水将床、桌子和锅碗瓢盆等都刷洗一遍,这且不提。
这一番准备工作结束后,就该开始制造白糖了。
赵大贵找个木桶,倒水装上一半,然后放进两三斤从陈家买来的粗糖,做出来的糖水红中偏黑,看来杂质还挺不少的。
接着,赵大贵投入半斤骨炭,又用擀面杖使劲搅拌,使劲搅了好长时间,才发现这水逐渐清澈起来。
赵小虎和赵小妹不明就里,还大呼小叫起来,以为是里面的糖分都跑掉了。
赵大贵也不管他们,拿出干净的土布,将木桶里的水隔着土布倒入铁锅里。
现在这时候可没有过滤纸可用,只能用土布代替了,好在只要防止骨炭颗粒进入铁锅就行,没什么难度。
接着,就是灶上点火烧柴,把火烧旺了。
赵大贵自告奋勇,想自己出手用火镰和火石点火,结果哆哆嗦嗦弄了几次都弄不好,很是受了几次弟弟妹妹的白眼。
火烧起来后,就是一边风扇扇火,一边添柴就行,这活儿没什么技术可言,就由赵小虎同志接过去了。
不过,赵大贵暗中却是摇头,这鼓风都得靠扇子,就是以前农村里看过的手转式木制鼓风机在这里都算是神器,看来得尽快找个木匠做出来。
弟弟妹妹来掌握火候,赵大贵就盯着铁锅看,就想等到水干得差不多了,白糖结晶一点点析出来的时候,用木片做的翻勺刮出来,放到一边。
理论上,将析出来的白糖结晶放到瓦溜上,让水分自己流干,最后就能得到细腻白皙的沙糖。
在糖寮做久的老手,还弄用刮出来的白糖直接做成白糖砖,但如此高大上的技能,赵大主神是定然不会的。
赵大贵盯着铁锅仔细操作,生怕出现什么差错,然后这第一批糖...就糊了。
这糖水烧到后面,水分极少,一不小心这糖就要烧焦,所以必须掌握好这个度,不早不晚地就将凝结出的白糖取出来,放到瓦溜里弄干。
赵大贵也不气馁,接着又配置第二锅糖水,继续烧水,然后...又烧焦了。
赵大贵前后少了十几锅水,尝试了多次,才慢慢掌握了取糖的时机、火候和速度等,自觉炼糖方面的经验值在哗啦哗啦上涨,只可惜在主神图书馆上看不到。
试了这么多次,赵大贵每次都记录放入粗糖、水和骨炭的比例,倒是把配比糖水的比例算清楚了,而且对怎么取糖也逐渐有了经验,不再是最初的手忙脚乱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赵大贵终于刮出二十斤左右的白糖晶体,然后放在瓦溜上,又用干净的干草将瓦溜的底部堵住。
这样一来,白糖结晶上的水分就会逐渐从下面流出去,最后就能得到干干净净的白精糖了。
赵大贵拿出陈家送的白糖跟自己炼出的白糖比较,只见陈家的白糖虽然也白,但带点淡黄的颜色(黄泥水啊),而且多少有点杂质;反而是自己炼出的白糖,只要将那些烧得焦黄的糖都挑出来,那就是一片雪白,单凭卖相就上了一个档次。
赵小虎和赵小妹都是懂事的,打着哈欠还要催促赵大贵继续做白糖,不过赵大贵觉得罗马还是一天建成的,就宣布今天到此为止,大家都要先回屋休息,等到明天再继续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