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兄弟相争
将军府书房里,沐清漪坐在书房里整理着跟堆积的厚厚的账册。对于行兵打仗她是不在行的,但是既然容瑾坚持要带着她她也就顺手接过了军中军需后背方面的事情。总不能真的别人辛苦的流血打仗,她一个人当做无所事事的游山玩水。
“沐相,末将南宫羽求见。”门外,响起南宫羽沉稳的声音。
沐清漪抬起头来,含笑道:“进来吧。”
南宫羽走了进来,有些好奇的看着沐清漪跟堆积的账册,沐清漪道:“左路军的粮草已经准备妥当了。明天就要出发了,南宫怎么不回去早些歇着。”这一次出征,容瑾启用的几乎都是年轻将领。右路军由容瑾亲自领军,左路军却是由南宫羽任先锋和副帅。另有一位曾经是南宫绝的麾下的老将为主帅。这样的安排,几乎所有人都明白,皇帝这是要重用南宫羽。甚至想要将他培养成给南宫绝一样的帅才。这样的隆恩,只怕将来就算南宫羽生出异性想要背叛容瑾,也会被天下人唾弃。
南宫羽点头道:“多谢沐相……”说了一句,就仿佛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南宫羽有些懊恼的抓了抓脑袋呆立在当成。
看着他无措的模样,沐清漪不由得莞尔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他坐下,淡笑道:“湛卢剑,南宫将军用的可还顺手?”
闻言,南宫羽眼睛一亮。握了握手中的湛卢宝剑笑道:“多谢沐相赐剑。这湛卢果真不愧是传世名将。”
沐清漪笑道:“什么赐剑?送就是送,何况…南宫家可还回赠了我一具传世名琴呢。我对剑器一窍不通,这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当真不好说。”
当初的事情南宫羽自然也是知道的,听到沐清漪如此自然的提起,南宫羽不由的有些赫然,“我大哥他素来想的有些多,还请沐相……”
“说南宫翼想得多,我看你才是想得多吧?我跟南宫翼相处起来可比跟你自然多了。怎么进了军营一两年,反倒是养出一些磨磨唧唧的毛病了?”
南宫羽一愣,看着沐清漪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变成了女人,但是眼前的女子分明还是他从前认识的顾流云啊,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拘谨或者别的什么。
“当初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见谅。”看着南宫羽,沐清漪淡笑道。南宫羽是她在西越结实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相处并不多,而且南宫羽显然也不是那种聪明绝顶,智谋不凡的人,但是沐清漪对这个朋友还是很有好感。太过聪明的人,比如说魏无忌那种,做起事来很方便但是相处起来实在是有些累。
南宫羽望着沐清漪片刻,爽朗一笑道:“没关系,你又不是只骗了我一个人。”
两人对视一笑,之前的一些隔阂和迟疑顿时消失无踪。南宫羽本身也是个大方爽朗的人,既然说开了倒也不在意沐清漪的身份了,含笑道:“沐相是我见过最离开的女子,南宫羽佩服。”
沐清漪淡笑道:“南宫还未及而立,就已经身为将军,将来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南宫羽有些惭愧的摸了摸脑袋,笑道:“什么青出于蓝,至少我的武功…恐怕是这辈子也赶不上父亲了。”
沐清漪笑道:“南宫也学会妄自菲薄了,南宫大将军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南宫翼早已经弃武学文,真正能够挑起南宫家的胆子的也只有南宫羽了。
两人悠然的闲聊着,南宫羽说了一些他在边关驻守的事情,沐清漪也挑着几年京城里的去世说,一时间气氛倒是十分和睦愉悦。直到从军营中回转的容九公子走了进来,看到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俊眸不由得一沉。
“末将见过陛下!”
容瑾微微挑眉,走到沐清漪身边坐下,淡淡道:“明天就要出发了,这个时候南宫将军不好好的准备,在这里干什么?”
南宫羽一看外面天色,这才发现他已经在书房里聊了一个多时辰了。实在不是南宫羽话唠,而是沐清漪的才智能力无不让南宫羽惊叹。许多他自己原本败事而不得其解的事情,沐清漪只要轻描淡写的点播几句,就让他立刻生出原来如此之感。一时兴奋,竟然忘了时间。
“末将一时忘形,叨扰沐相了。还请沐相见谅。”只看沐清漪跟前的折子的厚度就知道,她也很忙。却被自己耽误着说了一个多时辰的闲话,南宫羽很是内疚。
沐清漪淡然笑道:“无妨。南宫去吧。到了华国京城,我请你喝酒。”南宫羽眼睛一亮,沐清漪当初送他的几坛好酒可是一直让他都念念不忘,朗声道:“是。末将告退!”
背后,容九公子请哼哼:算你识相!
第二天一早,先后容西越边境赶来的两路大军各三十万人分两路向动进发。一路上惊闻战火的百姓纷纷携家带口逃避战火。幸好,西越大军虽然一路向前,但是却并不犯百姓,才没有酿成更加惨重的人间悲剧。
而此时的华国京城,同样是一片混乱。沐清漪和哥舒竣的相继离开让华皇的心情一直十分不错。哥舒竣在京城里的连番作为和打算,华皇身为华国的皇帝,掌控者整个京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将计就计罢了。无论沐清漪是死在了哥舒竣手中还是被哥舒竣抓到北汉去了。等只会引发西越和北汉之间的战斗,到时候就让容瑾和哥舒竣狗咬狗,华国正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华皇显然没有想到,从头到尾哥舒竣的目的都只是华国而已。即使是想要抓沐清漪也只是为了要挟容瑾不要插手华国的战事。他更没想到的是,容瑾会完全不闻不问,直接就起兵进攻华国。
慕容恪回来的时候,碰巧也是北汉烈王进攻华国的消息传入京城的时候,所以回京,慕容恪就被华皇毫不留情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殿之上,慕容恪一身狼藉的跪在地上。本就有些风尘仆仆的衣衫上尽是方才被华皇一茶杯砸过来淋湿了的茶水和茶叶。
华皇正在盛怒之中,慕容恪跪在地上甚至连抬手抹去脸上的茶叶都不敢。站在另一边的慕容协等人也各自低头,眼观鼻子鼻观心,谁也没有替他求情的打算。
华皇冷怒的盯着慕容恪道:“你到底是怎么弄?!为什么现在西越和北汉会同时出兵进攻华国!”
慕容恪连忙道:“父皇明鉴!儿臣都是按照父皇的吩咐办的啊。”
华皇眼睛一眯,阴测测的道:“你的意思是说,是朕的错?”
慕容恪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道:“儿臣不敢!儿臣不敢…是…是那个哥舒竣!对,是哥舒竣本就包藏祸心!他早早的就命令北汉烈王率领大军到了两国边境伺机而动。还有…还有那个容瑾!儿臣带人赶到的当天,刚刚才抓住沐清漪等人,容瑾就已经开始攻城了。可见,这两人原本就是勾结好了的……儿臣,儿臣正是得到了这个消息,才连忙赶回来禀告父皇的。”
华皇盯着慕容恪看了半晌,低眉沉思了许久,冷哼一声道:“起来,滚到一边去!”华皇自然是明白,慕容恪所说的大约是半真半假的。说是赶回来禀告消息,不如说是眼看着城池守不住了,临阵脱逃。但是华国的皇室本就不少了,如今大战将起,华皇也不能再宰了慕容恪俩泄愤。
“你们说!怎么办?”华皇扫了一眼底下的几个皇子沉声问道。自从前年九皇子府那场变故之后,华国仅剩的几个皇子几乎都消沉了下去,仅剩的也只有没有被怎么牵连过的慕容恪,和依然身残志坚的慕容协了。
慕容协出列,恭敬的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先派兵阻击敌军。以免更多的城池被西越和北汉攻陷。儿臣请父皇即刻下令命安西郡王率军前往北方阻挡哥舒竣大军。”
华皇微微点头,站在一边的慕容恪怔了一下,连忙道:“父皇,万万不可!”
“为何?”华皇问道。
慕容恪看了慕容协一眼,咬牙道:“儿臣奉命追捕沐清漪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沐清漪身边的那个叫夏修竹的男子,长得十分像前御前侍卫统领聂云。”
华皇眼神一闪,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意外和震怒,声音却依然平静,“你想说什么?”慕容恪道:“众所周知,聂云是赵子玉的师兄。如今聂云早已经投靠了西越,若是再让赵子玉掌兵权,万一他……。”
慕容协轻哼一声,上前一步道:“大哥这话未免危言耸听。先不说夏修竹是不是聂云尚未可知。就算夏修竹当真是聂云又如何?安西郡王府对我华国世世代代忠心不渝,从未有过丝毫的悖逆之心,如今大敌当前,却因为大哥的一句怀疑就将良将弃之不用。只怕是赵子玉原本没有反心,也要悖逆逼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慕容恪怒道。
慕容协淡淡道:“当初大哥和赵子玉同去西越,最后却只有赵子玉回来了。谁知道大哥是否因此对安西郡王心怀怨恨?”
慕容恪心中一惊,慕容协这说的哪儿是他对赵子玉心存怨恨,分明是在暗示他对父皇心存怨恨。因为谁都知道当初要回赵子玉而放弃他是父皇的意思。
“你含血喷人!”慕容恪厉声道。
慕容协不以为然,“难道大哥不是含血喷人?赵子玉是我华国最优秀的将领,大哥坚持不要他上战场难道大哥打算自己亲自上战场御敌不成?”
“我…。”
“够了!”华皇厉声道,烦躁的盯着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儿子,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由得你们在这里争执不休?通通给朕闭嘴!”
原本还争锋相对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立刻安静了下来。只是望着对方的目光却依然带着几分不善。
“启禀陛下,安西郡王求见!”门外,侍卫沉声禀告。
华皇沉声道:“宣。”
不一会儿,赵子玉便走进了大殿。
“末将赵子玉,叩见陛下!”
看到赵子玉,华皇原本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虽然心中对于慕容恪刚刚说的聂云的事情有些不悦但是对于赵子玉的忠心他还是信得过的。更不会在此时这个两国大军压境的时候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了。
“子玉啊,起来吧。”华皇道:“这个时候来见朕,所为何事?”
赵子玉拱手道:“恳请陛下准臣领兵出征,阻击北汉来犯之敌军。”慕容恪盯着赵子玉,沉声道:“既然安西郡王如此忠心,为何不前去阻击西越大军,偏偏要选北汉大军?”原本慕容恪也是随口说了一句聂云的事情,但是此时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看到自己一身的狼狈,再看看华皇对赵子玉的和颜悦色,忍不住脱口问道。
赵子玉皱了皱,看向慕容恪道:“回禀福王,西越虽然有六十万大军,但是兵分两路并不算多。而北汉以北汉烈王哥舒竣为主帅,一路五十万精兵直逼京城而来。哥舒翰少年成名,武功兵法皆可独步当世。如果不立刻派援兵相助,不出两月,哥舒翰必定兵临城下。”
慕容恪默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华皇皱了皱眉,不悦的扫了慕容恪一眼,沉声道:“若是安西郡王领兵北上,西越大军该如何是好?”
赵子玉低头思索了片刻,沉声道:“西越到京城一路上城池众多。其中有数座城池皆是由几位老将驻守。只要有足够的兵马和粮草,末将相信几位将军不会让陛下失望的。还请陛下……”
华国落到如今这样只有赵子玉一人独撑场面的地步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华国自然也不是只有赵子玉才会打仗,只是早年华皇疑心病重,连忠心耿耿的顾牧言都落了个满门抄斩,更不用说那些手握兵权的老将了。因此不少老将被杀的被杀,被贬的被贬。也幸好这些年里西越帝容慕天一心折腾自己手下的朝臣没心情征战天下,北汉皇帝哥舒竣十年前刚刚登基更急未稳。边境虽然是不是发生一些小摩擦,却也并不严重。以至于,华国除了赵子玉根本就没有能用的年轻将领。
跟华皇一样处境尴尬的还有西越,但是西越有容瑾,容瑾登基之后毫不犹豫的继续重用南宫绝,启用一直被闲置的靖远侯,又大力提拔了南宫羽等一批年轻将领在加上天阙城出来的一众人等。倒是比华国要好看一些。但是即使如此,容瑾现在也没能直接去跟北汉争锋相对。在容瑾心中,北汉才是真正的敌人,而这一次进攻华国,更多的其实是练兵。
华皇沉默了良久,终于点头道:“朕知道了。朕即可传令调集大军支援各处将领。子玉,哥舒翰就交给你了。”
赵子玉抱拳,恭敬地道:“末将多谢陛下,必不敢辜负陛下厚望!”
“去准备吧!明天出兵,朕亲自为你壮行。”华皇道。
“是,末将告退。”赵子玉转身走了出去。
大殿里安静了片刻,华皇方才开口道:“治王,聂云的事情你怎么看?”
慕容协心中一寒,之前看华皇对赵子玉的态度,他以为父皇完全相信赵子玉,对于慕容恪所说的并不以为意。现在才知道原来父皇并不是不在意,而是,没有在赵子玉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犹豫了一下,慕容协还是照实说道:“启禀父皇…夏修竹到底是不是聂云,儿臣不敢定论。但是…儿臣认为,即便夏修竹就是聂云,也与安西郡王无关。安西郡王府世代守护华国,儿臣相信赵子玉绝对不会背叛华国的。”
“哦?这么说…你是认为夏修竹的身份,赵子玉并不知道?”华皇盯着他淡淡道。
“这…儿臣不知。但是,儿臣相信安西郡王。即便他知道夏修竹的身份,也只会是因为师兄弟的情谊,不会为此影响到别的。”慕容协沉声道。
好一会儿,华皇才慢慢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都下去吧,正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慕容协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恭敬的道:“儿臣告退。”
“儿臣告退。”
晦暗的大殿里一片幽静。华皇沉默的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望着底下空荡荡的大殿,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殿门外,慕容恪和慕容协并肩而立,站在殿外的台阶上望着华贵而肃穆的皇宫。慕容协淡淡道:“大哥这一路辛苦回来辛苦了。”
慕容恪眼神一闪,淡然道:“多谢四弟关心,为父皇办事是应该的。”
慕容协点了点头,有些遗憾的道:“这场战事…来得真不是时候。”
确实是来的不是时候,慕容恪比慕容协更加遗憾。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他抓了沐清漪回京便是在父皇跟前立了大功,到时候任是慕容协再如何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了。只可惜…这一次不但无功而返反而被父皇骂的狗血淋头。慕容恪心里很清楚,父皇心中必定因为他的临阵脱逃而感到不悦。只是,如果不逃的话,他说不定就没命了啊。
告别了慕容恪回到治王府中,慕容协直直的就往王府中最隐秘的角落的一处小院而去了。进了院子却发现院内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不由得大怒。
治王妃闻讯匆匆赶来,担忧的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慕容协问道:“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呢?”
“王爷刚刚进宫他就走了啊。”治王妃疑惑的道,“他说已经跟王爷告过别了,难道……”
闻言,慕容协有些愤怒的一角踢开跟前的椅子,将王妃吓了一跳。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了?”王妃轻声问道。慕容协咬牙道:“刚刚传来消息,西越和北汉已经暗中结盟,分南北两路共同疾进攻我华国。”
“什么?”治王妃一惊。身为女子,她对国家大事了解的也并不多,但是即使如此听到这个消息也足够震惊。她也知道,住在这王府小院里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西越人,如今…。
“王爷,可要派人追他回来?”王妃连忙问道。
慕容协沉默了许久,摇头道:“算了。若是大张旗鼓找人,被父皇知道了反而不好。他临走之前说了什么?”
治王妃思索了片刻,方才道:“那位云公子说,王爷如果想要…得偿心愿的话,就要尽量帮助安西郡王。”
“安西郡王?”慕容协皱眉,“难不成赵子玉…。他还说什么?”
“他说…安西郡王是华国支柱,但是却跟福王有些过节。如果王爷能够让安西郡王站在王爷这边的话,王爷就已经赢了。”王妃仔细将云月封留下的话一一都告诉了慕容协。
慕容协仔细思索着,慕容恪跟赵子玉之间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但是云月封也说的没错,慕容恪本身是很不喜欢赵子玉,所以才会在禀告聂云的事情的时候将赵子玉也牵扯上。如果赵子玉和慕容恪的关系更加恶化的话…。赵子玉想要在战场上好好打仗,就必须要依靠他这个皇子对付慕容恪……
“赵子玉在北方牵制住哥舒翰,却让他西越占了便宜。他倒是想的美!”慕容协咬牙道。到了此时他如何还不明白,云月封暗中留在京城帮助自己,说白了其实是在挑拨自己和慕容恪内斗。或许,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治王妃有些无奈的道:“但是…若是安西郡王败给了北汉烈王,不是更糟糕么?”
慕容协哑然。
如今华国两面应敌,就算赵子玉挡不住哥舒翰对西越也没什么坏处。反倒是,如果赵子玉当真能够阻挡住哥舒翰的脚步,反而可以减轻他们压力。所以…他也不得不听云月封的话去做么?
良久,慕容协方才叹了口气,原本心中的愤然悄然散去,只剩下了淡淡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