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维之旅

  风水倒流，山体重塑，场面非常壮观，仿佛时光在倒流。

  但主持五行阵法运转的李子昊自家知道，他不过是借由五行法阵深入每一点物质每一丝元气，追本溯源获取痕迹记录强行令其逆反运行罢了，远远称不上是时光倒流。

  所以他只能操纵他认知范围内的元气运转，而且所有超出阵法运转范围的万物运行漏洞，就只能用自己搜集转化出来的五行法力去填补，不可能真的把百首魔君的分体复活，也不可能把疑似击败了百首魔君的生还者拉回来。

  但即便如此，五行逆转体系也会非常详尽的，在最细微元气的层面上描绘出这些额外存在的轮廓，最大程度的还原之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看了眼逃离那人在元气运转中留下的人形空缺，又看了看自家门徒孙浪留下的痕迹后，李子昊的目光转向完好的岩山上聚合而出的头颅怪物。

  百首魔君元神法力层面的东西很难模拟，但其他普通物质元气变化的记录都很好追寻。

  头颅怪物解体成一群带着脊椎的头颅，又纷纷落下地面与重新聚拢起来的凡人尸身合一，甚至重新拥有了生命气息，死去之人带着尚未消散的恐惧重新站起，现场表演了死者复活的奇迹。

  至于复活后的他们，还是不是原来的他们，他们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

  在高深修行者面前，凡人与草木竹石无异，死去活来也不过是自然物质变化而已。

  看完事件全部经过的李子昊，瞥了眼遥远距离外依旧关注着这里变化的那些家伙——

  五行门虽然专长不在这方面，但李子昊还是懂一些方便简单的追踪索迹法术的，就算是刚刚晋升到炼神返虚境界没多久，用法力默查天地寻找需要信息的本能虽然不熟不完善但还是有的。

  这次之所以调用五行旗布下阵法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来还原痕迹，多少是为了在附近难得聚集起来的修行者目光中展示一下他突破境界后的高深修为。

  说白了就是挥舞拳头秀秀肌肉，展示一下这片区域统治者的底气，免得因为百首魔君随随便便的入侵而被看轻。

  感应着远方遥遥传来的惊诧与恭维的神识波动，和那些彻底离开的气息，李子昊满意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去追上那个妖魔看看吧，看气息痕迹倒是不像孙浪那小崽子所说的尸魔...奇怪，一个连收敛法力屏蔽感应的能力都不会的新生妖魔，是怎么打败百首魔君的分身的？百首魔君为什么要为了他侵入到这里？”

  有些犹疑的五行门主看了眼姜青离开的方向。

  李子昊自忖自己就算突破了境界，也不一定能在元神层面将百首魔君打得溃散，甚至有可能稍有疏忽自家元神就会被其反过来侵蚀污染——哪怕那只是一个隔空共鸣制造出来的简陋分身。

  他还不知道百首魔君的本体也已炸掉了九成九，当前正在亡命奔逃中。

  放着那名叫姜青的奇怪妖魔在这片区域不管是不行的，再说李子昊对于其留下的独特法力气息也很感兴趣。

  所以思索了一下后，李子昊决定先放平心态和那妖魔谈一谈，看一看具体情况再说。

  反正根据自家宗门的弟子孙浪的描述，这个妖魔是个很合五行门胃口的好奇宝宝，言行上并没有表露出对人类的敌意，尸气上也没有吞噬生灵强化自身的痕迹。

  和五行门同气连枝的那部分正道修行者宗门，对于妖魔也不是看见就杀的那种迂腐之辈，那个修道名门正一派，甚至还专门在自家老巢附近开辟了一方净土，拿来给守序善良的妖魔聚集生活。

  至于那些被姜青弄死的凡人...凡人天天互斗死个不停，管那么多恩怨情仇作什？只要对方不是依靠吃人增加力量的嗜血妖魔就没问题。

  嗯，李子昊才不会承认，对方那能杀死百首魔君分体的未知力量，在他这态度转变中起到的作用...

  打定主意后，李子昊将五行旗融合，化为一道五彩气融入自己的身体，随后整个人化作黑白的光团，带着横贯天空的长长尾迹向着姜青离开的方向飞去。

  炼神返虚者，已经明了自身躯体与灵魂之本，只要有合适的法门，就可将元神连同物质本体临时转化为光属性的虚态元气，实现逼近世界极限速度的飞遁。

  所以只是一刹那间，李子昊就来到了估算中姜青所在的大致范围，脱离化虹飞遁状态后，他展开神识一扫，就找到了那个头发已经完全变成银白色的少年妖魔。

  原本自由飞行在低空，在各种翻滚转折中寻求娱乐熟悉法力的姜青，骤然在空中停下身形，因为他眼前一花面前极近处就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人影。

  面相非常年轻的李子昊对姜青随意拱了拱手，态度异常和蔼可亲：“这位...姜青道友，本人是李子昊，可有闲暇与我一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姜青看着这没有丝毫散发出压迫力，但从出现方式来看就强的超乎想像的修行者，只能一边在心底喊师父一边有些僵硬地学着拱了拱手道：“这位...前辈，有什么事吗？”

  打量了一下姜青体内的现状后，李子昊眼睛一亮，态度更加和蔼了起来：“你可愿入我五行门来修行求道？”

  “哈？”被意料之外的发言搞的有点混乱，姜青有些诧异地道，“五行门...孙浪那个吧？就算你们不计较旧怨，也知道我是个妖魔对吧？”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当面见过你后，我也知道你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嗜血妖魔，”李子昊笑眯眯的说道，“怎么样？考虑一下吧？你当前虽然入了修行者的门槛，但看得出来非常缺乏修行相关的知识...

  “修行之道若是独自摸索前行实在太过艰辛，别说前路，你连当前的境界都很不稳当，来我五行门可是大有好处的，我可以动用门主令将你收为真传弟子，届时我们宗门大部分知识与资源都会对你敞开。”

  健全完善的修行体系传承？颇为动心很感兴趣的姜青却依旧摇头道：“...谢谢，但请恕我拒绝，我已经有师父了。”

  “这样啊？”李子昊一愣，看姜青那模样...这师父未免太不称职了吧？

  不过转念之后，李子昊继续笑着说道：“那来我们五行门做做客怎么样？真传弟子不行，外门客卿也是可以的嘛，保证知识资源少不了多少。”

  姜青面色古怪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热情啊？”

  “此事说来话长，”李子昊长叹了一声，“小友既然有兴趣，我自然也不会瞒你。”

  这称呼变化的好快...姜青有些好奇地听着。

  李子昊详细给姜青解释了一遍，为什么他看见姜青后就态度热情的想把其带回宗门，顺带好好描述了一下五行门的修行环境与理念——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求道。

  五行门不是那些以道家典籍为核心的修道宗门，也不是追求破界飞升的那些修仙大派，五行门在漫长时光中传承下来的，所有弟子所修所求的道，是一种很多宗门都感兴趣的终极目标——

  探索世界所有类型元气的性质与奥秘，用一套完整自洽的理论来阐述世间的一切现象。

  而五行门当前的阴阳五行八卦学说，就是目前他们搞出来的最靠谱的一套元气理论了。

  在远古传说和道家经典所描述的世界观中，有先天五太的说法——太易之时为无尽虚无，太初之时诞生先天元炁，经历有形之太始、有质之太素，在太极之后开始分化阴阳。

  五行门在先天元炁分化后开始自由发挥，认为阴阳衍生五行后，五行根本元气依照不同的阴阳卦象配比衍化为世间万物。

  所谓的阴阳八卦，就是三位数的二进制代码，从000到111有8种组合方式。

  “—”代表阳，“--”代表阴，三条为一卦，则“三”这个卦象就代表阳阳阳。

  如此，五行元气通过不同的阴阳卦象衍生出四十种不同类型的元气，例如“阳阳阴”的木行元气就是巽风属性。

  而在这基础上又可以继续多加一层卦象，衍生出三百二十种元气性质，以此类推，可以将元气本身的性质无限往细微处推导衍化。

  而五行元气之间还可以进行复杂的融合，这就将本来就很庞大恐怖的元气类型理论数量又推上了一个新高。

  在漫长的时光积累下，五行门通过大量经验验证，已经证实了世界上几乎所有常态物质的元气性质，和推导中的某种元气特性完美匹配，这赋予了他们强大的力量，更是坚定了他们的信念，觉得完成阐述世界的终极目标已经不远了。

  但是...不匹配的，和根本就不存在于理论框架中的元气，在世界上确实存在着。

  例如，某些修行者独有的特殊元神，例如...姜青的时空法力。

  特别是姜青表现出来的奇妙法力，从未见过这种元气性质的李子昊看了几乎挪不开眼睛——这看上去和虚空有关的东西研究研究，能对他们一直以来的理论框架产生多大的补充作用啊？一定能让他们更加接近世界的真实...

  听到这里，姜青就知道为什么对方这么热情了——感情是想把他抓回去当研究实验用的道具素材啊？

  见到李子昊眼中隐藏不住的狂热目光，姜青有些心底发毛，但当他正想表达下自己抗拒的感想时，却悲剧的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程斌一脚把自家便宜徒弟踢回了心灵深处，抢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李子昊发现面前的少年妖魔神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对方的表情瞬间变得异常和蔼，隐隐的抗拒转化成了明显的期待，口中还感慨着奇怪的话语：

  “我还以为这个送手送眼的世界里的人都是死脑筋呢，这不是有个同道中人吗？以三为基的阴阳卦象，怎么看上去和构成质子中子的三个上下夸克有点像啊，两个带三分之二正电荷的上夸克和一个带三分之一负电荷的下夸克组成带一个正电荷的质子...会不会这里的阴阳卦象根基的阴和阳也不是整数呢？”

  脑子转的飞快的李子昊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时心神大震，一种超出过往理论常识的猜想瞬间浮现在他心底，并在高速运转的神识支持下迅速过了一遍元气体系知识。

  ——也许...大概...可能...无法观察确认的最微观元气性质里，真的有三分之二阳与三分之一阴这种存在形态？

  ——这样过往认知中的纯阳其实是两阳一阴，纯阴是阴阴阴？

  ——不不不...这样想阴阳总论都不对了，但有些地方又完美贴合理论数据，难道纯阴是阳阴阴的中性？过去根本没正确认识到真正的纯阴？

  陷入冥思苦想的李子昊没纠结太久，就和面带奇异微笑的妖魔热情的谈论了起来。

  一个炼精化气阶段的小妖魔，和炼神返虚境界的五行门主，就在凉风吹袭中漫天扯谈着。

  很快，李子昊就和这位自称是姜青师父的神秘人程斌达成了共识，邀请对方前往五行门做客的目标顺利完成。

  顺路达成共识的，还有名为姜青的时空法力拥有者，新生的时空妖魔的修行研究计划。

  五行门会提供大量资料资源，并倾力研究出适合时空妖魔的完整修行体系，帮助程斌解析这个世界的物质以便其脱离姜青精神的制约，同时，时空妖魔也要配合五行门进行相关元气法力的研究工作。

  对此，毫无发言权的姜青在心灵底层发出了悲鸣——等等！这是我的身体！师父你不能这样随便卖掉我啊！

  然而他被无视了。

  两个隔着巨大修为与辈分鸿沟的人，笑着互称道友，在李子昊展开的五行旗作用下一路飞快地向着五行门而去了。

  飞在路上的李子昊表面上毫无异状微笑连连，心中暗地里却抹了把冷汗——

  域外天魔？不，姜青灵魂里那股未知力量比这更加神秘恐怖...新生妖魔姜青的脑袋里居然住着这种存在，真是...难怪百首魔君分身被爆就没有后续了，恐怕真身情况都不妙啊...

  还好这次他言行态度放得很平，五行门又刚好和那位程斌对上了口味...就是五行门被他所感兴趣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程斌倒是没想那么多，这个世界有满足的基本生存需求的人开始探索世界本身的奥秘，其实也不算是意外。

  不过能这么早遇到一个态度良好道路贴近的修行者，运气也算不错。

  想来五行门的信息资源，能很大程度上满足他的好奇心，对他解析这个世界物质层面规则有很大的帮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