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截道杀贼
耿墩儒道:“大老爷,老朽年轻时读过兵书,也知铒兵勿食,锐卒莫击的道理。倭寇凶悍善战,便是败兵也难应付,况且我等乡勇,不习行伍,怕是难以取胜。战场上刀枪无眼,伤了大老爷便为不美。不若您在我耿家寨内固守,凭我的寨墙和寨丁,坚守一阵料也无妨,至于杀贼之事,等着戚将军带兵追剿也就是了。”
他这话一出,那些族长们倒是破例没有反驳,反倒纷纷附和。毕竟对他们而言,坚守比野战成本小的多。而且既然是败兵,多半没什么信心攻坚,只要顶住几次攻击,敌人自己就要跑。
严鸿心想,你们倒想得好,可如今台州无兵,若是我不带队阻击,连台州都有危险,到时候倭寇占了坚固城池,整顿队伍,怕是胜负难料。自己贪利失城,也要论罪,就算万岁爷不见怪,可堂堂严大钦差给一群败兵追杀夺了行辕府城么,这不和穿越来的那个位面空一格在一九四四年还大崩溃一样丢脸么?
这话自然不能与这帮人说,他只得道:“众位且慢!如今不是倭寇来打劫,是他们被追杀,在他们身后,就是咱的浙兵,怕什么?一群残兵败将,能成什么气候?我这卫队全是戚将军一手练出来的浙兵,与真倭较量,一个也顶他三个,更别说有几十杆准头枪,加上打的是股败兵,凭我的人足够了。本官身兼视察东南军务之责,杀倭剿寇,也是本分。若是放任这帮倭寇败逃,就算咱几个村的大户能够凭借寨墙挡住,可墙外面的田地,岂不被这些残兵糟蹋了么?本钦差这就点起卫队。前往阻截倭兵,有愿同往者,必有重赏!若是不肯同去的,哼哼。本官也不强求。一切全凭自愿!”
他这话让十几位族长、乡老甚是为难,这就如同后世随团旅游时的购物环节一样。虽然说是自愿,可你要不买,多半就要挨导游的冷言冷语,万一遇到不讲理的。还要挨骂。这出兵自愿也是一样,名义上,他没强迫任何人出兵,可是这帮族长知道,自己要是不出兵,对方一定记得自己的坏处,到时候那小鞋……怕是三寸金莲的脚都穿不了。
这可是当朝严相爷的孙子。昨天穿的那衣服,跟龙袍怎么看怎么像,这也是咱乡下人惹的起的角色,被他惦记上还有个好?至于说十几家共进同退。组成不出兵联盟,这种事就连想也不要想,要是十几家能这么团结,耿少泉再凶也早被打趴下了。
当下就有几位族长抢先道:“大老爷既然这么说,我等哪还能再推三阻四?您放心,我们肯定出兵,帮着您教训那些倭寇!”
耿墩儒更是没有退路。如今耿少泉通倭的罪过做实,自己的田产、商铺还没过户,钦差还算不得自己的靠山,要是自己不出兵,被对方栽赃个通倭,那就全完了。便只得咬牙道:“来人啊,击鼓敲钟,集合咱耿家的老少爷们,拿上家伙,和倭寇拼了!”
本来这些村人不是正规军,集合起来非常困难,如果是正常情况,等他们集合完,倭寇都跑过去了,根本堵不住人。可问题是,耿墩儒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时刻准备翻脸动刀,耿家的几百壮丁处于随时待命状态,集结起来非常方便。而那十几家村子的壮丁本就待在耿家寨的墙外,准备打架救自己家的人,这集合起来就更简单了。这些人彼此不通气,争先恐后,惟恐落后了被钦差抓住痛脚,动作比平时还快了几分。
便是昨夜刚收房的花月仙与耿金铃听了这消息,也闹着要出阵,让人准备披挂、兵器。下面的人谁敢准备,只得来问严鸿。严鸿道:“你二人虽然有些本事,可饿了几天了,到底成不成?不成别勉强。”
花月仙道:“老爷放心,奴家和妹子方才又吃了几个馒头,有了气力。便是冲杀几个来回,也无问题。”
耿金铃更直接:“老爷,我们姐妹实在不想和你分开。你是我们姐妹的男人,怎能让你有什么凶险?那倭寇凶狠,难以应付,我们纵然没力气撕杀,至少可以替你挡他们的刀子。”
她不认得字,没什么见识,只知道从一而终的简单道理。自己既然把身子给了严鸿,他就是自己一辈子的良人,也就是自己的全部。耿金铃自然知道,严鸿家中有妻有妾,还有通房丫头,而自己出身低微,又没什么本事,琴棋书画什么都不懂。只有这一身力气和拳脚,在战场上或许还能有点用,自然不顾生死也要随他前去。谁让这是自己的男人呢?
至于什么杀兄之仇,那个兄长,又怎么值得自己为他报仇?再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自己的依靠是老爷,又不是兄长。因此她心里既没有什么被霸占的自我认知,也没有为兄报仇的觉悟,有的只是对这个男人的一片痴情而已。她也知道对方的家世是何等的了得,自己与对方相比实在过于渺小,她只怕这个占据了自己全部身心的郎君,到最后不肯让自己进他家的门。与这个压力相比,倭寇算个啥?
严鸿见一晚上光景,这耿金铃就对自己痴心一片,心中大为受用,点头应允。耿金铃欢喜道:“若是我们姐妹今天撕杀得力,我要老爷夜里头能像昨天那样疼爱我们。”
严鸿见她这口无遮拦的劲头,与孙月蓉有的一拼。月蓉正好内宅寂寞,这姑叟二人若是做了她的贴身丫头,多半是能说的上话的。当即笑道:“放心吧,晚上便是你想跑也跑不了,我自要好好的疼爱你们。”又小声道:“昨天那般辛苦,今日还能临阵?”
耿金铃脸羞的通红,含羞点头。既然钦差同意,下面人自无别的话说,不多时花、耿二人换了打扮,头上绢帕包头,身上一身劲装短打,外面罩了斗篷,花月仙手中持了双刀,耿金铃提了一条钢叉,确有几分威风。
这一路人马足有一千多人,浩浩荡荡杀出耿家寨。刚刚上了大路,却看有两名本地锦衣卫小旗策马而来,见了严鸿,拱手道:“见过钦差大老爷!我等留守台州城,得知有倭寇大队被官兵追杀,往台州而来。云长官令我等前来禀告钦差。云长官说,他亲率所部,开往道路边的树林里伏击倭寇。他又给钦差大老爷献了三策,上策发兵路口增援,中策速速带兵退回台州把守,下策就地闪开,等倭寇风头过后再汇合戚将军,从倭寇背后掩杀。请钦差大老爷定夺。”
严鸿一听,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位云老兄太不要命了吧,就你那点人,还敢出城伏击倭寇,真当自己是诸葛亮啊。他忙道:“我这就带人去道口增援云老兄。你速去禀告。”小旗得令,拨马而走。
严鸿当即催促兵马前进。这班族长听说台州官兵也在道口截击,却又多了几分信心,全不知云初起虚实。行不多久,来到路口,却看云初起全身披挂,骑马站在路中间,见了严鸿,慌忙上前参见。严鸿哈哈大笑道:“云老兄,我率领这一千多人马过来了。你的二千官兵,也埋伏好了吧?”
云初起本是聪明人,如何不知道严鸿用意,当即大声道:“都埋伏到后面了,待倭寇来时,便四面夹击。严钦差,属下已探得,这一路被杀败的倭寇,约莫一二千人,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我这里本有二千之兵,再加上钦差带来这一千多人,后面又有戚将军的精兵追杀,这一战,咱们赢定了。”他二人这么对答,那跟着严鸿来的乡兵,大多面带喜色。
严鸿心想,耿家寨的消息太龌龊了,居然给我说有几千倭寇。这一千人我还怕毛。他便道:“如此,便请云老兄指挥人马,痛歼倭寇。”云初一点头,道:“如今之计,倭寇一路狂奔而来,当出其不意,迎头痛击。我等可用一部兵马当道列队,主力埋伏在树林两侧,再以部分老弱分散在两边林中,摇旗呐喊,以动摇敌军之胆。”
云初起正在布置,忽有人来报,说我军身后,又有一支队伍赶来!严鸿闻报吓了一跳,当是倭寇神通广大,居然绕道背后攻击?云初起倒是不慌不忙。片刻,已有一人飞马本来,高声呼道:“严钦差,我等从新河回来了,特来护驾!”原来,来的乃是曾石方那支新河解围的兵。
这支队伍运气也当真好到了家。他们从台州出发后,曾石方沿途就与浙兵套着交情,拉着关系。王必迪是个老实人,没有这许多心思,只当曾大侠是难得的英雄好汉,为了救自己的家眷,不惜赌上性命,这样的好人,倒是值得一交。
结果没等他们到新河,就遇到严鸿派去打探消息的锦衣卫,一问之下,才知新河围已经解了。戚夫人带领老营的人,已经把一千倭寇打的落花流水,倭寇狼狈而逃,戚夫人已经带着军队追下去了。按着曾石方的想法,这时候正该是凑上去拉关系,套交情的好时机,自然要继续原路前进,跟随戚家军一起痛打落水狗,顺便捞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