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不由已无从恨
姚彩儿为李娃觅了几户上得了台面的人家，不算是大富大贵，也只是过得去的殷实人家。但媒人一拉扯后回来的答案都差不多，总觉得李娃是娼门养大的，就算养母许诺李娃绝对是白璧无瑕也好，人家都不相信。根本没有将李娃纳为正室的意思，倒是有几个小商小贩寻上门来，愿意明媒正娶，但姚彩儿如何舍得明珠暗投，没有答应。
转眼李娃就养到了十五岁，出落得愈发美丽，像样的好消息终于传来，一个回京养老的司马愿意将李娃娶过门去，做填房的平妻，不是小妻，但那司马已经近五十岁了。以当时人的寿命，还不知有多久的活头。
姚彩儿衡量之下，看着聘礼的份上，权衡在答应与不答应之间。没想到那老司马却也心急起来，择了个吉日，就将聘礼送上门来，还定下子迎娶的日子。姚彩儿想着对方的诚意，想着李娃过去也会有好日子，在媒人几杯酒劝下，一时喝昏了头，竟然就答应了。
第二天姚彩儿酒醒时，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毕间是十五岁配五十岁，委屈了李娃。此时，她探到了更担心的消息，这个司马不是第一次娶填房平妻了，在他其它地方的任上都试过，他只不过打着明娶的旗子，其实是将好人家精心栽种的初放玫瑰骗到府上来，等自己力气不继，新鲜感一过，享受不过来了，自然肥水也不会流进别人田，将这些妻子以各种理由休离后，转给他子侄辈，沦为家族里的公共资源。
这不是明摆着哄李娃回去做家妓么。姚彩儿决不可这样毁了养女，况且还有被这个老司马大赚便宜之嫌，姚彩儿感自己一生被男人赚便宜多得去了，包括李娃的生母也是，绝不能再让下一辈，比自己这辈更出彩的李娃去下这个坑。
那司马也渐察觉到了姚彩儿的犹豫，催迫得更加紧地，还放下狠话，敢退婚，就告你骗婚，两母女一起下大狱，这下连姚彩儿想退聘礼，取消这头婚的路都给断了……
这时候倒是李娃想清楚了，她知道自己一生绝不能这么早就毁在一个老头子龌龊的家族中，竟然命运没有办法让她逃离与伎门千丝万缕的关系，索性就利用这伎门打造可以由自己掌控的人生，虽然只是相对来讲，可以由自己掌握。她索性向养母提出了，开一条路，她宁愿当私伎，不嫁人了。
姚彩儿没想到李娃有这样的勇气与对自己人生的担当，能在身入伎门这件事情上如此地看得开，也可能与自己对她从小就讲那些伎女们的故事有关，大部份的女人都只能将自己的命运绑在一个男人身上，命不好的，就得轮流绑在几个男人身上，有归宿的已经是造化，像李娃生母那样飘零的，也不是个案。
与其沦入大户大族中成为身不由已的家伎，还不如挑门立户起来，起为私伎，起码有决定自己接触什么人的自由。唐代那个时候，伎风盛行，从宫伎，营伎，官伎，部伎，伎妓相通，学伎安身，却无以立命，被迫带艺为妓，为男人们社交作为礼物与工具来周旋。反而民坊间的私伎，虽然所处的环境未必有官方的高贵，但她们的行动是相对自由的，接触什么客人，定什么价钱，卖伎还是卖身，都是自己说了算。
李娃不可以再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起码要保住自己的自由，老司马逼婚的这件事促使她再无犹豫。而且从养母，生母，及她们其它姐妹的故事中，李娃觉得投身伎门并无可耻，既然大格局自己决定不了，起码从小格局中保存着自由，无奈也好，聪明也好，放得开也好，那个时代，她的最佳选择只能如此。
于是，李娃要出来了，姚彩儿抓紧时间，在几天内，就通过以前旧姐妹们的关系网，在风月场中暗放了信息，她的养女儿将择首客。姐妹们是见过李娃的容颜的，贵客们也相信这些老伎们不会骗人。一时间，应做李娃首客的达官贵人的贴子堆满了姚彩儿的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