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无尽

  ()  天界的地面上，大地的坚硬处是透明晶莹的岩石。一整块整块地就像巨大的水晶，都排列成大大小小的六棱柱的形状。软绵绵的地方是雪白的细砂，或者是像白sè的膏泥一样的土壤。这一切在人界看来都是云雾。

  “你不用太伤心了。朱雀族是三界六道之中，唯一的永世不死之族。”紫英从一地的石英砂中捡起一颗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心形琉璃宝石。“她身体燃尽之后，残留一颗琉璃心。只要把这颗心种入莲田中，就可以再生为朱雀。”

  原来如此！黄玉心中稍微有些释怀了。他把这颗琉璃心收下。“我一定要找到莲花田，让她复生了我才回去。”

  朱雀确实是六道中最奇怪的生物。朱雀族全部是女xìng，没有男xìng。朱雀的女王被称为“九天玄女”。她居住的地方叫做玄女宫。这三界六道中的一切众生，除了修成大罗金仙，无一可以避免六道轮回。但朱雀却是唯一被称为“不死鸟”的生物。并非朱雀不会死。而是朱雀这个种族本身被一种强大的业力缠绕。在身体死亡之后，这业力将神识锁在这颗残留的琉璃心中。复生时，又总是重新转世为朱雀。所以就被误认为“不死”了。如果打破这个种族生与俱来的这股业力，朱雀也是可以转世到其他五道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黄玉把手里的鹅卵石给毕菱看。“刚刚她死之前，拼命地把这个东西塞到我的手里。”现在他们之中只有毕菱是生在天界的生物。也只有她知道得最多。

  “不知道。”毕菱看了一眼。这个石头她似乎从来没见过，或者见过但是忘记了。它根本就不像是天界的东西。天界净土之中，万物都极为jīng致、光滑和纯净。这块石头是灰黄sè的，虽然被流水打磨成了卵形，但表面并不光滑，而是磨砂的质地。就是人界的河流中最普通不过的石头，放在天界反而显得很特别。

  但毕菱又接着说：“她刚刚对你说的那句话是朱雀语，意思是说，让你一定拿着这个石头去玄女宫，交给一个在那里等着的男人。”

  修罗界和人界一样。既有通用的语言，也有各个部族不同的“方言”。以最大最强的部族的语言最为通用。修罗界最通用的就是朱雀族和玄武族的语言，被称之为“南言”和“北语”。一般的高等修罗，除了母语之外，也通晓南言北语。还懂得可以通行于整个天界的忉利天人的“忉利语”。

  黄玉又把这石头拿在手里看了看。这个东西要是随手丢在人界的河边，可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它了。因为河边满地都是这种极为普通的小石头。也许这个朱雀去过人界，然后在人界发生过什么让她终身难忘的经历。这颗石头只不过是她从人界带来的一个纪念品罢了。把这个纪念品交还给某个人，这是她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玄女宫？在哪里？”

  “就在那里。”毕菱用手一指。

  “那莲田呢？”

  “就在玄女宫的上方。”

  “好，那我们就去一趟玄女宫吧！”黄玉把那颗石头，和朱雀的琉璃心一起捏在手里，眼巴巴地望了一眼毕菱。在这里没有毕菱，他哪里也去不了。现在，他很后悔到这里来了。虽然大开眼界，心情却糟到了极点。他很想立刻把这个朱雀的嘱托办完，然后把她的琉璃心放到莲田里，就回天门峰去好好陪着叶青。她的五气朝元应该已经快恢复了吧！

  ***

  毕菱所指的玄女宫，在须弥山之上极高的地方，再往上，就是忉利天了。如果说须弥山就像一个大蘑菇，忉利天就是蘑菇的顶端，那么玄女宫，就在蘑菇柄和蘑菇伞相接的地方。

  从遥远的高空看，须弥山并不像一个蘑菇。而是一朵盛开的莲花。须弥山和天门峰都是花柄的一部分。而忉利天则是三十二片花瓣围绕着一个莲蓬形状的花蕊。三十二片花瓣就是忉利天的三十二天国。这些天国都臣服于zhōng yāng莲蓬上的善见城。善见城的zhōng yāng有凌霄宝殿，凌霄宝殿中有玉清宫，是天帝的住处。道家把天帝叫做“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又称“玉帝”。佛家则称他为“释迦提桓因陀罗”，又称“帝释”。从玉清宫到凌霄宝殿，从凌霄宝殿到善见城，从善见城到周围的忉利天三十二天国，再从忉利天到周围的四天王天，就是他的统治范围。

  道家传说，三界六道，从天庭到幽冥，无一不在玉帝的统治之下。其实这只是名义上的尊崇而已。忉利天之下的修罗们，每个天rì都要和天帝的大军混战，自然没把天帝当成他们的皇帝。头顶的夜摩天，和夜摩天之上的兜率天，虽然尊天帝为主，但实际上和忉利天的往来，都是真金白银的买卖。原因是天界中，唯独忉利天有美食。夜摩天和兜率天要免于饿死，不得不花银子来忉利天换取食物。而忉利天除了食物之外，既不能打造任何法宝，也不能建造房屋。所以不得不从夜摩天购买法宝，并花钱请兜率天人给他们建造天宫。这三个天互通有无，维持着这样的贸易往来。忉利天的食物最为重要，钱又最多。所以天帝被尊为三天的共主。

  至于修罗界，唯一盛产的就是战士和美女。他们也一样需要忉利天的美食。这却没办法来公平交易了。没有一族肯献出自己的女人去换食物的。所以修罗们不得不每个天rì都偷袭忉利天，以夺取让自己的种族能存在下去的食物。而天人名义上是为了报复而反击修罗界，其实却是为了夺取修罗界的美女。结果这两大种族之间互相掠夺，征战不断。创世亿万年来一直如此。

  兜率天之上的化乐天人，能将自己的幻想随时化为现实。什么都不缺，就很少买天帝的帐了。更不用说化乐天之上的他化自在天的魔王波旬了！这个魔王是幻界之主，无恶不作，天帝见了他也要躲着走。不过他对天帝没什么兴趣。他要的是六道众生的魔气。天地冥三界的众生，就这样被各种利益的关系牵扯到了一起。他们需要一个名义上共同的主子。推天帝出来坐这个位子，从上到下争议是最小的。仅此而已。真正威胁到自己利益的时候，狗急了也要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谁会真把天帝当回事儿！

  巨大无比的须弥山柱，飞近了看却不再是一根简单的圆柱。更像是一个去掉了外壳的蜂窝。表面上布满了无数的孔洞。有大有小。大的几乎大得无边，走进去了就像是进了另一片天地。

  紫英圣女驾起风遁，狂风一吹，毕菱飞得也更快了。但也足足飞了好几天，才接近山柱的顶端，忉利天的正下方。对面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拱形空洞。三人飞进这空洞之中。里边有无数的石柱就像人体的血管和经络一样，纵横交错，形成诡异的结构。越进入深处，空间反而越是宽广。虽然他们已经进入得极深，却一点都不觉得昏暗。除了巨大的洞口shè入的阳光之外，须弥山整个洞壁都在隐隐发出一种白光。这光照得整个巨大的洞天和外边的白昼没有区别。

  黄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近地接近天庭。凌霄宝殿虽然看不见，但却近在眼前了。凌霄宝殿就在莲花的正zhōng yāng的花蕊上。花蕊的下面就是莲田。是所有的天人、修罗诞生的地方。而花田的下面就是玄女宫。

  一些飞鸟虫鱼的修罗在洞穴中穿行。一看到他们就远远地避开。就和人界的野兽一样，除非是为了保命，或是争夺食物和异xìng，修罗一般都不会主动发起攻击。这一带曾经是朱雀的王国。到处都是朱雀，现在却一只都不见了！毕菱自从堕落人界之后，她再回来也没有见过一个朱雀——除了这次。她本来想好好问问这个朱雀，三十二族的修罗都哪里去了。但她还没有来得及问，这个朱雀已经变成了一堆在天界的空气里飘散的尘埃。

  眼前是一堆石英砂粉。大风就像浪一样涌来，吹得沙粒乱飞。但这些雪白晶莹的沙粒，却绝不会粘附在人和衣物的身上。天界之物对粉尘和液体似乎都有着天然的排斥。即便落到了衣物上，也很自然地滑落了，就像滴在荷叶上的雨滴。只是大风刮得人有点睁不开眼睛。这里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沙漠。

  他们已经身处在须弥山中的一个巨大的洞窟里。但这个洞窟实在太大了，又明亮。黄玉放眼四望，周围是广阔无垠的白sè大漠，根本望不到边际。

  天空既不是蓝sè，也不是灰蒙蒙的云雾。黄玉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只觉得极为广大，看不出来有多高。就像一片巨大的叶子。上面有无数蜿蜒的脉络。重重叠叠，是一团巨大无边的乱麻。乱麻上生长着无数各sè的莲花。但看不清距离的远近，所以也分辨不出那些莲花的大小。这些莲花五颜六sè，各自散发出星星点点的彩sè光芒。不时有一些星光似的亮点从这个穹顶落下。但还来不及落在地面上，就在半空中一闪，消失了。就这样落个不停，就像一场永远也不会落地的彩sè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