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无尽

  “这些是什么？”黄玉和紫英都看得呆了。他们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奇妙的景象。

  “这是莲田。是所有天界众生诞生的地方。”毕菱抬头仰望，她还保留着出生时隐约的记忆。传说天地最初形成时，是遍净天肚脐上生出的一朵莲花。这朵莲花就是须弥山。所有的众生，都在花蕊之下的莲田中诞生出来，全部是天人。后来有天人从忉利天堕落到人界，又从人界堕落到地狱。逐渐下降。直到幽冥中地狱，出现了第一个众生，完整的三界六道才真正形成。这本来不是创世之神的本意。

  毕菱还隐约记得她生在这里的一朵莲花中。她的世界就像一团迷雾渐渐散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广阔无比的莲田。上下左右都是数不尽的莲花。每个莲花的zhongyāng，孕育有一个生命。

  有的莲花向上，有的莲花向下。向上者升为天人。而向下者降为修罗。

  她被一种藕丝般的白sè细丝锁所缠绕，稍微一挣扎，那些藕丝立刻断裂。她从那个向下盛开的莲花zhongyāng坠落。坠落的瞬间，一股业力的风暴袭来，瞬间将她送到了毕月星宫。修罗和天人都没有幼年，化生即是成体。所见的第一个同族，便是她的父或是母。

  她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是一个相貌奇特的男人。他身后和她自己一样长着一对巨大的雪白羽毛的翅。有一副峥嵘硬朗的骨骼。他的面孔上长满了奇怪的肉团，几乎把脸孔都遮住了，因而显得丑陋无比。但是两颗眼睛却是雪亮。他穿着一身宽大的天蓝sè的天衣，有一头银灰sè的长发。那人就是他的父亲。

  那堵墙之后的记忆又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但仅此而已。

  毕菱后来又来过这个她诞生，也是所有修罗和天人诞生的这个地方。

  那是莲田的下面是一片一片红sè和黄sè的水晶的丛林。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玲珑剔透的火海。这片森林的主干是很多烟黄sè的水晶柱。有些柱子有几十丈那么粗。直冲头顶的莲田而去。但这些大树无论多高，都无法抵达莲田。就像任何大树都不能够着天空一样。树干上长出无数的枝桠，枝桠上密布了巨大的红sè的叶片。

  这片丛林就是朱雀的城市，被称为火鸟城。也是最富有智慧的修罗所居住和研究神通的地方。朱雀的女王九天玄女赤飘奴，被认为是修罗界中最美丽和最有智慧的存在。她住在火鸟城的最zhongyāng。

  异族之间的修罗自古都互相争斗，唯独九天玄女的智慧，能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在火鸟城聚集了各族修罗的jing英。

  这座城市和忉利天那些巨大宏伟的城市不同。忉利天的城市是花费了巨资，请那些善于改造自然之物的兜率天人建造的。修罗从来不会花钱建造城市。这只是一片真正的自然生物的丛林。每一棵巨树都是一个低等修罗。而朱雀们则天生和这些树共生，并把这些树当作了她们的村庄和宫殿。其中最高的那一棵，就是九天玄女居住的玄女宫。

  毕菱的记忆中，她来了之后不久，玄女宫就被毁灭了。但究竟是怎么毁灭的，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如今又回到这里，却只剩下一片废墟。毕菱走在最前。她眼前是大片堆积的白sè沙丘。沙丘被风吹开，露出一些残枝败叶。那不是一些普通的植物，而是巨大的烟黄sè水晶巨树的残余。这些宛如巨大石柱的水晶树干横七竖八地断落，堆积在雪白的大漠上。连同无数粗细不同的枝桠，一起堆积在沙丘之下。只在吹开的砂砾见露出一点点边边角角。毕菱用脚踢开一片砂砾，脚下居然出现一片和她的翅膀大小差不多大小红sè的叶片。只不过从中间裂成了两半。大风吹动的砂砾互相摩擦，发出一种如箫一般的低沉忧郁的乐声，随着风在广阔的天地间回荡，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净土的兴衰。

  黄玉和紫英跟在毕菱后边。走进这片由废墟堆积而成的高地。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惊天的变故，将整个丛林毁灭了。但即便是这些重重堆积的砂粒，也掩盖不了曾经逝去的繁华。

  “一个人都没有？”黄玉想起那个朱雀的嘱托，“谁会等在这里？”

  “在那！”紫英用手一指。

  紫英是五气朝元境界的高手，目力远胜黄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黄玉才发现满天乱飞的白茫茫的沙漠中，三个沙丘的中间的凹陷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儿。三人一起往那红点走去。走进了，才发现其实是两个人。一个一身雪白，站在白茫茫的沙丘里当然看不见了。另一个穿着一抹淡红sè的衣裙，在雪白的飞沙里特别显眼。正是柳玄清的小公主柳暗珠！

  ***

  “没想到来的会是你们。”

  柳玄清将那颗琉璃心握在手里。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小公主暗珠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多天。起初天界的美景让她目不暇接，兴高采烈。就像第一次飞进森林的鸟儿一样幸福。但是然后柳玄清就呆在这片废墟上不走了。他静坐在这里运起真气，然后瞬间爆发出来。顿时一种灵气波动就像海浪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发shè了出去。然后他就一直静静地在这里等候。一连好几天。明暗已经呆了太久了，无聊至极。终于看到黄玉和紫英、毕菱过来了。她连忙跑过去拉着黄玉的衣袖扯来扯去。

  “黄大哥，我们不要呆在这里啦！太无聊了！”

  黄玉也没有想到柳玄清会等在这里。他知道柳玄清和暗珠一起到了天界。但是天界如此之广大，他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里遇见。更没想到那个朱雀女说一定要把这颗石头交给玄女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居然会是柳玄清。

  “这是什么东西？”黄玉把将手里的那颗看上去普通至极的小石头递给柳玄清。

  “白眉派的人把它叫做幽冥石，是我放在朱雀族那保存的，只是让她们拿过来还给我。”柳玄清把石头放在掌心。他的掌心顿时被一阵白光笼罩了。“我用石遁术把它变成了一颗看上去很普通的鹅卵石。”这时白光消隐，这颗石头已经一颗椭圆形，有鸡蛋大小的眼睛。

  “其实，它不是石头。它是创世天神留下的一颗眼睛。”

  “眼睛？”

  “嗯，就是一颗眼睛而已。”

  黄玉忽然想起叶青也给了他一颗眼睛。这些修道高人能轻易地取出自己的眼睛，更何况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鸿钧本人。黄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仔细地往柳玄清手心一看，这的确就是一颗眼睛，眼角还带着血丝，和一颗普通人的眼睛完全没有区别。但是人类的眼睛摘下来没有多久就要**变质了。这颗眼睛不知道摘下来多少亿万年了，新鲜如初——也许天神之物本来就不会**。

  柳玄清把眼睛收到自己怀中。

  “一颗眼睛有什么用处？”黄玉问。

  “它就像天神一样，无所不知。用它能找到亡者的转世。也能找到这世界上一切能存在的东西。”柳玄清放眼一望四周，“就是因为这颗眼睛，火鸟城化为废墟。人曹司现在还在寻找它。这次朱雀遭到伏击，应该就是为了这颗天神之眼。”

  “人曹司？你是说我们路上碰到的是天帝派出的伏兵？”黄玉一直以为在路上碰到的两个道士只是为了抓修罗去卖钱而已。这时黄玉已经开始隐隐觉得不妙了。他最爱逍遥自在，与世无争，最怕卷入江湖恩怨的麻烦之中。但自从他为了区区二两银子上山之后，从此再也没有清净过。

  跟着叶青，他卷入一堆一堆的麻烦之中。得罪了茅山道，惹毛了通天局，又在白眉派九死一生。然后还来到妖界，和魔宗的高手们一决高下……现在倒好，连身在九天之上的玉帝也给得罪了！再这么玩下去，三界六道都要没有立足之地！

  柳玄清把琉璃心放在自己手上。将真气输入琉璃心中。立刻琉璃心中出现一只火红的鸟儿的影子，在琉璃心中游走，却挣脱不出来。就像鱼缸中的金鱼。

  “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会被人曹司的人发觉。”柳玄清叹了一口气，“太多的人在找这颗眼睛了。”这时在这广漠无垠的废墟上呼啸的那股怪风，渐渐地围绕着他们旋转了起来，越来越猛烈。黄玉知道这是柳玄清的风遁术。一般修道之人施展风遁，都要口中默念风遁口诀，或者画出风遁符咒来集中心神。但道行深厚的高手却不需要。那些法门要诀已经成了他们意识的一部分。意随心起，自然而发。根本没有任何预兆。

  狂风一卷，一行人全部扶摇直上，飞入了头顶天空的莲田之中。

  从远处看，这莲田只是一片如树叶一样布满了细碎的脉络，长满了莲花，不断掉落星光的彩sè的天空。近了才知道它真正的震撼。这是一个复杂无比的三维空间。由无数生长的互相连接的藕一样的植物组成。上下左右都望不到边界。每根藕都数丈之粗，就像四通八达的道路一样通向四方。但是站在这里的人永远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除了上下可以凭着感觉区分之外，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