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闹剧
云氏慢条斯理的拨开茶沫子,喝了一口茶又理了理衣裳才开口问管家娘子,“我让你整理的东西都弄好了?明儿就给少夫人送去,让她好生理理。”
管家娘子为难道:“累年的旧账已经整理出来了,只是这些书册自清算过后就放在那没有动过,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少夫人怕是不能看清楚。”
云氏淡淡道:“我也只是让她学学,又没让她真理出个子丑寅卯来,你只管送去就是了。”
管家娘子谄笑道:“是,赶明儿我就送去,少夫人也定能理解您良苦用心的,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云氏说:“年礼单子我也一并给你了,这事你上点心不要出错。如果有什么不能断定的事情再来问我。”
“好嘞,夫人您就放心吧。”以往都是管家来料理年礼的事情,今年竟然交给了她!感觉自个受了倚重,管家娘子那笑容更灿烂了。她在苏凝那巴结半天没得个好,现在当家夫人对她有栽培的意思,无论如何也要卖个好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苏凝收到这一沓旧账本的时候哭笑不得,这样的旧账即使理出个什么不对劲出来也不管用,但是婆婆布置的任务不得不做,至少那样子是要做出来的。
她没去书房,就在卧房外的小间看上几本,这东西让宋子期看到了不好,很明显云氏要折腾她,宋子期是个孝顺儿子又心思敏感,怕他多想了去。
只挑出了那字迹清晰理出来,看不清的苏凝直接丢到了一边,她也不是那种委曲求全的性子。随意看了几本旧账,苏凝倒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宋家爷爷当时还只是个小地主,虽有一些良田但还称不上大户,买得起几个仆人伺候着罢了,但宋老爹和云氏不像有精明头脑懂得经营的,怎么会短短时日之内一跃成为荷花镇的大地主?
苏凝觉得奇怪,可她翻了翻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也只能作罢了,或许是忽发横财之类的也说不定吧。说实话她也没有精力去仔细翻查,自从探望苏青竹回来,她犹如放下心中重担,和丈夫相处也越发融洽,到了夜里他反而有了兴头翻来覆去的折腾她,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找来的法子,尤爱弄些羞死人的姿势。她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能做出那么多花样……
这段日子云氏让苏凝天天早起请安,有时候还会让她一盏茶凉透了坐个半天才见她,而且亲友相邀赴宴也从不带着她,就连料理家事的时候也不让她在跟前看着了,只让她回去看旧账本。
是个人都知道这是有意为难人了,更何况是苏凝。不过苏凝也不急,按理说宋子期是长子,日后继承家业的肯定是他,到时候她再上手也是一样的。云氏和宋老爹的年纪放在别家早已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了,迟早得放权。
云氏看苏凝跟个没事人似得,她更看其不顺眼了,在那些伺候她的婆子建议之下开始变着法子来了。宋老爹整日不着家,小儿子怎么劝怎么听不进去,她心中有气得找个地方发出来,除了大儿媳她也找不到别人了。
所幸苏凝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云氏很快就没有工夫来理会她了,宋老爹天天喝酒终于出了事。
本来就年纪大了,大夫也嘱咐过宋老爹要少饮酒,但他觉得自己没病没灾的,说话还中气十足,根本就没把嘱咐当回事,连续一阵子由着性子胡来,一天直接让人给抬回来了。
云氏见丈夫不省人事,吓得魂儿都快没了,扑倒在丈夫身上就开始哭天抹泪儿。下人们面面相觑还以为他们要开始准备办后事了。宋老爹虽然时有不着调,但他还是宋家的主心骨,宋子期体弱,宋子愈年幼,这两个儿子怎么撑起门户来?
苏凝和宋子期第一时间赶来了。就连宋子愈也让下人扶着快步过来了,养了一段日子他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他怕见着父亲还来逼他,索性装起病来让云氏以为他还不能起床,直到这次宋老爹出了事他才爬了起来。
儿子儿媳劝她的话,云氏完全听不进去,自顾自的抹眼泪,整个人沉浸到自怨自艾的氛围里。
老大夫姗姗来迟,他见这么一个场面心里咯噔一声,就怕遇到垂危的病人,如果没救回来,不止是要被病人的亲人责备,如果事后传来传去还怕坏了名声,尤其是大过年的,死了人多晦气。
搭手一诊脉,老大夫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一派严肃的说:“胡来,真是胡来,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还让他喝这么多酒?我开了方子你们赶紧抓了药给他灌下去,以后不能这么喝下去了,最好禁酒。”
听了大夫的话,云氏终于止住了眼泪,她拿帕子擦了擦,小心翼翼的问:“大夫,他这是……没有大碍?”不会就这么去了?
老大夫一瞪眼说:“怎么会没有大碍?他再喝下去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云氏又惊又喜,她顺着老大夫的话说:“我知道了,以后一定盯着不让他喝了。”
老大夫这才满意道:“光是不喝酒还不行,他这样的情况肯定是要卧床好生休养一阵,别给他吃大鱼大肉了,让他吃一阵子清淡的东西,比如熬得粘稠的白粥之类的。”
“好,我都记着了。”云氏让下人给了丰厚的诊费送走了大夫。下人紧接着去抓药了,既然宋老爹没事,云氏也不让两个儿子守在着了,让他们自己回屋去,闹腾了半天,天都黑了他们估摸着晚饭还没吃。药熬好了云氏亲自给丈夫灌了下去,守着直到他慢慢稳定下来才歇了口气,睡下了。
结果宋老爹酒醉的风波还没完,他在外应酬,醉了和别人闲聊把小儿子弄了个花姐的事说了,本来男子有个风流韵事不稀奇,人们当成笑话听过就算,但是宋子愈嚷嚷着要娶这么个东西为妻就让人不齿了。
等云氏忙完家里的事再出去赴宴的时候,外面都传遍了宋子愈的事情,而且还分成了几个不同的版本。什么宋子愈根本不是上书院读书去了,在外面其实是逛花楼去了;最离谱的还有说,宋子愈为了那个女子和宋老爹杠上了,险些弑父。过年本就是串门凑热闹的时候,流言蜚语比平时传得更快,到了后来人人提起宋子愈就撇嘴说其简直是不忠不孝,谁家有待嫁的闺女千万不能嫁给这种人。
宋子愈成了一个反面题材,云氏提出儿子成婚这个话头无人再接过去,原先有意和宋家结亲的人家也远远的就撇清关系。云氏开始还莫名其妙,后来和她交好半辈子的老姐妹见她真的不知情,才把外面传的都一一告知,劝着她暂时别想给小儿子定亲了,等风头过了再说吧。
云氏气得肝疼,想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想到他们前面客气寒暄,背后不知道怎么对她指指点点,她也没有脸面再出待下去了。急匆匆的叫了车往家去,回了自己宅子哪里还忍得住,跑到宋老爹面前就噼里啪啦一顿埋怨。
宋老爹还在养病,最近只吃了些流食,他气弱得很,对着盛气凌人的妻子他是不怕的,老夫老妻了,他还不知道云氏即使气急发火,在他面前也是个纸老虎。不过听到外面把小儿子传成这样,他面上挂不住。这可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
不过再怎么也不能在老妻面前露了怯,宋老爹反倒怪起云氏来,他等云氏说完赶紧为自己辩白道:“都说慈母多败儿,以往我要教训他你都拦着。要不是这个孽障真带回个不干净的小娘们回来,没有由头哪能传得这么有鼻子有眼的?现在好了,即使这事风头过了,也没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这不争气的东西了。”
“那现在怎么办?你倒是出个主意啊?”云氏哭丧着脸,她是又急又气,眼泪都险些掉下来了,她恨恨地道,“我现在就去把那狐媚子赶出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子愈沉迷下去了。”
儿子的事,宋老爹细细琢磨过,他说:“早干嘛去了?现在即使你把人赶出去又有什么用?男人被迷了心窍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你赶走了,子愈还不能去追啊?不如放在院里咱们看着比较牢靠。”
云氏泄气的坐下来,没言语了。
宋老爹见她那样,到底不忍心,说:“反正子愈还小,咱耗得起,等他读书得了功名,咱也不找荷花镇这些小门小户的了,找个大家闺秀才配得上他。”
和宋老爹一样,云氏也是坚信儿子能鱼跃龙门,她也觉丈夫说的可行,“但是那个狐媚子……”一直放在身边,以后子愈还闹着为她不肯娶妻怎么办?
“等子愈过了新鲜劲,再长些年岁见了世面,他还能把那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当回事?你就安心吧。”
宋家为了躲羞,吃酒的邀请全推了。虽然应节东西和往年一样置办齐全,但宋老爹这个当家的一直卧床养病,下人们笑闹都不敢大声,没有一丝热闹劲,这个年过的冷冷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