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陆二章 爱的差别
“……这就是现在的情况，我的意思你理解了么？”将会议的最终决定转述给天子，萧梦羽向她问道。
确实在决议投票时玛利亚决定遵从李静云的意思放手让他参与进这个能够拯救更多人的方案之中，但会议后玛利亚第一个联络的并不是当事人李静云而是萧梦羽，可能她在心中还是希望萧梦羽能够挽留住李静云不让他去冒险吧。
“你等等，让我思考一下。”天子皱眉伸手点着自己的额头，“既然要利用和希望环相同的原理来发动星际传送，也就是说和希望环那个时候一样需要恩人的能力来发动，然而这次采用的装置比起希望环会给恩人带来更大的负担，还要发动很多次才能完成传送，我理解的意思没有错吧？”
“嗯，就是这样。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说是对希望环那时候的悔意也好，说是姐姐的天生本性也好，如果有拯救更多人的机会我想姐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的，这就意味着姐姐要再一次为了别人去冒天大的风险。”
“所以你的打算是……”嘴上不说，天子心中已经猜出萧梦羽不惜联手自己的理由，共同的处境让两人心有灵犀。
“没错，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姐姐去涉险。”萧梦羽点点头，“玛利亚不会干涉我的行动但也不会给我任何帮助，而维达比起我们来更加遵从姐姐自己的意志，所以和姐姐亲近的几个人里我能寻求帮助的只有你。拜托了，我承认自己以前小看了你，但在希望环里和你共同战斗的时候我明白了，你对姐姐的爱和我是一样的，所以请你一定要答应下来。”
言毕，萧梦羽冲天子深深低下了她高傲的头。
“你知道你的提议有多沉重么？那是二十亿条生命啊。”沉默许久，天子才说道。
“……我不管。”萧梦羽闻言小声答道。
“你说什么？”天子很明显听清了萧梦羽的回答，她的问话更像是在确认某种东西。
“我说，我不管！”质问之下萧梦羽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管他是二十亿还是二百亿，我才不管！我就是这么个任性的人，我只要我身边的人好好地活着就够了，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死光，有我、有姐姐在，这对我来说就够了！这对你来说不也是一样的吗？再遇到姐姐之前你在中都学院里面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我都查过了，我以为如果是经历过那些的你的话一定会理解我……”
“啪！”打断萧梦羽的，是来自天子的一个响亮耳光！
“你！”萧梦羽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向天子投以难以置信的目光，她无法相信那个懦弱无能的天子竟然会有勇气向自己伸出巴掌。
“你任性也该有个限度。”迎向萧梦羽的是一双平静而无畏的眼睛，“确实我在遇到恩人之前从来没过上常人该有的生活，我也愿意为恩人付出我所有的一切，所以我才不会答应你的要求，那二十亿人对于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你我来说可能什么都不是，可是他们对恩人来说有多么沉重的份量，你自己难道没有想过么？如果让恩人知道是因为她最喜欢的你而错失了拯救这些人的机会，那时候恩人心中会有多么的痛苦和内疚，难道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的你自己无法想象么？”
“……”萧梦羽无言以对，天子的当头棒喝让强烈的耻辱和愧疚充满了她的身心，把她的眼眸染成了能力的红色。
是啊，自己口口声声把爱挂在嘴边，结果还是只考虑了自己而没有顾及李静云的感受，爱情不是属于一个人而是属于双方的，这样独断任性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将自私狡辩成爱情呢？
“你知道我的过去，但我不知道你以前有什么痛苦的过往，至少你我之间有一点是不同的——你是在遇到恩人之前就拥有了力量，而我的这份力量则是拜恩人所赐。简而言之，你是处于保护那一侧的人，也许你想保护的只是你自己而已，但你依然是保护那一侧的人，保护者总是自行其是的，哪怕自己保护的人并不想接受这种保护。很可惜我则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存在于被保护的那一侧，我是个没有救的窝囊废，这个世上可能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这一点了。不过也正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无力，我才不会去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扭转他人的想法，窝囊废也有窝囊废的自尊，对我来说，我的自尊就是遵从维护恩人的一切。如果恩人不想去拯救这些人，哪怕是让我自己动手把这些人杀光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但如果恩人想要去拯救他们，我能做的就是尽我的全力帮助恩人成功，有必要的话搭上我的身体和灵魂也在所不惜。”无视了萧梦羽眼中愈加浓重的红色天子继续说着，如同要将自己心中潜藏的一切都倾吐出来一般。
“如果姐姐因此离开了我们呢，你没有想过么？姐姐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危险，不可能每一次都安然避过的，我冒不起这个风险。”静静地等待着天子把话说完，萧梦羽才问道。
“若是那时候我还活着，我会用我剩下的余生找出让恩人承受这些牺牲的人让他用最痛苦的方法死去，但我绝对不会干预恩人的意志，因为她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天子毫不掩饰地回答。
“这么说来，你是绝对不会帮我了？”萧梦羽的语气变得冰冷刺骨，一股杀气隐隐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是。”面对恐吓天子依然坚定地点头，“若你坚持一意孤行我会全力阻止你，与其让恩人因为你的愚行而追悔终生，不如现在就让恩人意识到你的愚蠢本质。”
“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这只攀附在姐姐身上的寄生虫。”两人之间冷光一闪，却是萧梦羽化手为爪扼在了天子的咽喉上。
“哼。”天子向着萧梦羽轻蔑而无奈地一笑，仿佛刻意求死似地前倾身体让自己的喉咙和锋利的爪尖更近了些。
“你……为什么不反抗？现在的你应该有这份能力的。”感受到自己手指划破对方皮肤的手感，萧梦羽顿时被对方的异常举动震惊到了，她慌张地解除掉了手上的能力。
“伤害你会让恩人伤心的，所以我不会这么做，犯傻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天子叹息着摇了摇头，“倒是你，如果真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的意志贯彻下去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收手？没记错的话你该是讨厌我的才对，对我下杀手没什么心理负担吧？”
“就像你说的一样，伤害你会让姐姐伤心的。”随着眼中的红色渐渐散去萧梦羽的眼神开始退缩起来，指尖温热粘稠的感觉也让她意识到刚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你、你坐在那里别动，我去给你找个创可贴什么的。”
“唉……”望着萧梦羽慌张离开的背影天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或许是我看错了，你也只是个窝囊废吧。”
“……！”萧梦羽听到这声叹息身形明显停滞了一下，随即快步离开了。
关于两人这场小小冲突不了了之的结局，没人知道是该称之为万幸还是该称之为不幸，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它没能改变任何事情，更将成为两个人之间永远的秘密。
——同时·中都郊区·联邦阵亡将士公墓——
父母的衣冠冢前，李静云静静地站着，宁静、平和，若不是微弱的灯光照出了他喘出的气息怕是会被人误认为是尊守望者的雕塑，就如同他现在的心境一般。
“爸爸妈妈不在这里！”李静云还记得自己当年在父母葬礼上的执拗和那些前来致哀的军人们脸上的尴尬，用战舰做墓碑将太空当墓地听来很浪漫，却是那时尚且年幼的李静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幼稚的心灵和同样幼稚但又无比强烈的愿望，最终才促成了那个足以破坏掉世界的能力。
后悔吗？可能有一点吧，不过此时的李静云心中更多是感激。如果不是觉醒了那个能力，自己就不可能因此而进入中都学院，就不可能遇见这些今天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们，尽管在中都学院的日子里并非总是阳光明媚，李静云对自己和这些朋友们的相遇却是出自肺腑地感谢，这些经历哪怕谁用曾经的太阳去交换李静云也不会拿来换的。
“父亲、母亲，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看你们了，但我交到了很多知心的朋友，所以请你们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心中默念着想对父母说的话，李静云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朵飘忽的雪花，轻轻柔柔地落下。
“想说的都说完了？”注意到李静云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静立在他身侧的维达轻声问道。
“下雪了啊。”李静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伸手接过那片雪花，看着它在掌中慢慢融化。
“嗯，下雪了。”维达附和着将头仰向天空，云层交叠处露出几道缝隙，夜空中取代往日阳光的是另一种更柔和的亮光，本不该出现在这个纬度上的极光从云间透出瑰丽的颜色把云层渲染得五彩斑斓极尽美丽。
很可惜，那种美丽预示的是即将到来的灾难，是地球磁层和先一步到达地球上空的星际粒子流对冲的结果，这种对冲正在缓慢消磨着地球上空的大气，当时机到来它将把整个星球的大气烧尽，让地表失去最后的保护。
“好漂亮……”从未真正见过极光的李静云惊叹着，极光下少女孑然而立的图景仿佛出自幻境。
“你喜欢的话，就多看一会吧。”不忍去打破这幅梦幻的画卷，维达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理性，纵容了李静云紧张不断的人生中这片刻放松。
两人这一站就站了很久，连雪花将两人的青丝染成白色他们都未在意，此刻的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能站在自己的母星上仰望天空的日子即将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