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狱劫

  “果然……”盖云用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固定在了雪橇之上，冥气漩涡已然开始喷吐冥气，尽管距离上一次，还不到半年。

  盖云和花满天已经走了三天了，这三天日夜兼程，只有寒绒猪每日休息的时候才会停下。

  “不用管我。”花满天还未注意到什么，脑海中便突然传入了一句话。他看向了后面，身后的老者散发着极其恐怖的气息，那种气息，似乎灵气都在颤栗。

  花满天想起了盖云之前说的话，立刻站了起来，生怕一个颠簸，让盖云碰到了他自己。

  与往常不同，这一次冥气爆发，并没有很猛烈，仿若涓涓细水。因此，盖云的身体也有知觉，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冥气在自己的经脉缓缓流淌，最后汇聚在识海，被那黑色人影吸收。

  似乎是习惯了疼痛，似乎是沉浸在了明悟之中，盖云一动也不动，只是容颜更加苍老。

  “冥气，亦是灵气，若有修炼功法，也可操控。”盖云回想起了紫萱，似乎她就是如此。

  “可冥气却会腐蚀我的血肉，损耗我的生机，就如同灵气会滋养一般。”盖云渐渐皱起了眉头，“修炼的路已经断了，找不到周华，便没有墨玉炼体术与化灵心法，灵气因为体质也完全不能修炼。”

  “唯一，便是这冥气……”盖云叹了口气，雪也停了。

  “前辈。”花满天转过头去，可瞬间惊呆了，“前辈，你！”

  “无妨。”盖云的声音有气无力，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渐渐脱落，身上的血肉似乎全部成了养分，只剩下了骨头被皮肤包裹着。这一次冥气爆发持续了三个月，他疼了三个月，也悟了三个月，他最后的生机也用来修复破损的经脉。

  “只剩下一个月了，若非在这里，恐怕这一次就该走了。”盖云的眼睛深深凹陷，甚至已经看不见瞳孔。

  “还有多久，可以到圣山之下。”盖云慢慢露出了笑容，可是笑容却没了往常的温暖，只剩下了弥留之际才会散发出来的沧桑。

  “三天，三天一定会到。”花满天擦了擦眼泪，不知为何，他恨不起眼前的老者，尽管他的命魂还在这老者手中。

  “谢谢你。”盖云的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了花满天的心头，“如果我死了，你可以把我的东西全都拿走，里面的灵石很多，足够让你把我送回家了。”

  “大青山以东，赵国，王家村……”

  “葬在安媛墓旁……”

  一道乳白色的气息随着盖云的话音出现在了花满天的眉心前，眼泪也随之而下。

  “我答应你。”花满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身后的人他并不熟悉，更何况还威胁过他。可是不知怎么的，看到他的笑容，听到他的话，心中就无法平静。

  盖云闭上了眼睛，他并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可睁着眼睛，对于他来说也太累了。

  圣山之下，盖云并不知道有什么，所谓希望，也仅仅是自己的一丝幻想，就如同自己当初走出那大青山一般，以为山外的世界可以让他摆脱死亡的笼罩。

  “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盖云的意识非常清醒，或许是神识，又或许是意志。最后一丝生机依旧存在，只是死气越来越浓郁。慢慢地盖云开始回忆这一世的一点一滴，回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回想起了柳青，回想起了凌月，回想起了紫萱。

  “若我不走出那大青山，青儿或许只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子，以后说不定也会有人，带她报仇，不知那人会不会保护好她……”

  “若我不走出那大青山，姐姐也不会死吧，凌天然的胆识智力，也一定会让凌家越来越好的……”

  “这样的话，萱儿也不会伤心了，遇不到这么狠心的我，或许会有人与她相爱，保护她，不舍让她受伤，毕竟萱儿那么美……”

  盖云的意识慢慢模糊，只是嘴角微微弯曲。

  “如果我不走出那大青山，你们一定会快乐吧……”

  仅仅两天，花满天就到了雪寒宫，他没有任何犹豫，背起了盖云冲向了圣山。

  “少主，少主回来了！”

  “少主背的那人是谁？”

  “这个方向，少主要去圣山！？”

  “快，快，快通知宫主。”

  花满天并没有理会任何人，他已经感觉到了盖云的生机渐渐消散，他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满天，他是谁。”一个女子慢慢挡住了花满天的去路，黛眉微微皱起，一袭素衣竟被她穿出了惊艳的感觉，只是面纱随风而动，遮住了容颜。

  “师傅，他要死了，我要带他去圣山。”花满天有些紧张，可是身体却没有后退半分。

  “你这是在害他。”女子大吼了一句，可转瞬间语气又平缓了，“他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就算身体无恙，此种修为，一去圣山便会冻死。”

  “葬了他吧。”女子叹了口气。

  “不，他要去的，他还没死！”花满天大吼了起来，泪水缓缓流出，结成了冰晶。

  “痴儿，”女子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他与你什么关系。”

  花满天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他给了我十万灵石……”花满天突然沉默了下来，可没过多久，眼神却渐渐坚定了起来，“我答应过他的。”

  “你真的是……”女子突然笑了起来，虽然笑容被轻纱遮蔽，可是依旧感觉很美，“将他交予我，我替你送过去，前面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

  “多，多谢师傅。”花满天的激动地流出了泪水。

  “好好修炼，不要再乱跑了。”女子摸了摸花满天的头，然后从他手中接过了盖云，“不过百里之内，我不能入，只能将他丢入百里，以后便只能看他的机缘了。”

  “师傅，你相信奇迹么？”花满天突然问道。

  “奇迹么？”女子身体一顿，笑容再度浮现，“相信。”

  圣山之下，百里灵阵，凡境可入，皆为化灵。

  这碑不知何人所刻，它的年代似乎十分久远，似乎第一个到此处的人就发现了它。越来越多的人冲着化灵而来，意志不坚者很快就离开此处，而意志坚定者，却再也没有走出。

  凡境只是凡，灵境才是寻仙之路，仙飘渺无痕，寻仙之路踪迹难寻。

  年代越久远，人们的目标就越现实，圣山虽未被遗忘，可是化灵之路，却无人敢走，只有今日才多了一位。

  “到了么？”

  不知为何，盖云睁开了眼睛，嘴唇微动，只是声音却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盖云的身体冻得发硬，他已经抬不起头去看前方的路，只有柔软的雪，陪伴着他，也浇灭着他最后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