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片还算清晰,正面左侧站着的就是德国美人爱娃,身后是一个有着明显二战德军军事基地标志的小码头。码头边停靠的,就是一艘小型潜艇,艇门开着,两名军服笔挺的海军军官立正站好,静等爱娃上艇。
堂娜盯着照片看了足有半分钟,才轻轻点头:“是一艘无标识的潜艇。”
林轩没插嘴,但他由潜艇想到:“元首深爱那女人,肯为她建造一艘不隶属于任何战斗部队的潜艇,作为她水底游览的工具。这种行为,就像拿破仑愿意为单独建造一座王宫一样,因爱而挥霍无度,正是一个大人物衰败死亡的前奏。”
同样的情节,也发生在中国古代,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传了千年,被提炼为“红颜祸水、美人误国”八个字。
“就是它?”堂娜又问。
骆原摇头:“我不确定,但我那天晚上第一次看到鬼湖上的怪物,第一反应,就是它出现了。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有很多事能够证明。”
他把照片递给堂娜,堂娜看了一会儿又递给林轩。
林轩一笑:“骆先生,您还有什么资料,为什么不一块儿都拿出来?”
他的第六感也很准,从骆原犹豫不决的眼神中迅速找到了破绽。此时此刻,他跟堂娜是一伙的,共同面对老奸巨猾的骆原。
堂娜目光一转,落在他脸上,眼神之中,隐约有感激之色。
骆原愣了愣,颓然长叹:“我的确还有一份资料,是一封信,一封元首写给当时的一位雪山大隐士的。大隐士的名字是‘却巴’,从信中看是居住在一个叫‘卡内沛巴卡巴太卡’的地方。信中,元首说自己的军队横扫欧洲,罕逢敌手,但是内心却总是不得安宁,总觉得应该有更高的追求,渴望让德国人的铁骑踏遍全球,在各国的王宫中留下自己的足印。他在欧洲没有找到真正的指引者,便把目光投向雪域圣地,希望雪山之神能对自己有醍醐灌顶班的启迪。”
藏语“却巴”翻译为汉语,意思是“到此结束、终点、完结”。
“卡内沛巴”的汉语意思是“从哪里来”。
“卡巴太卡”的汉语意思是“到哪里去”。
虽然骆原认为以上的藏语词汇是高僧的名字和居所,但林轩却觉得其中必有深意。
二战初期,德军的确是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各个欧洲小国根本没有像样的抵抗,就被迅速击溃。这样的战况,直接导致了元首胃口大开,其战略目标直指全球争霸。政治家总是贪得无厌的,即使将地球给他,他下一步也会妄图称霸太空,成为一切的主宰。
在林轩看来,“却巴”这名字的出现,有一种奇特的警示意义。
“那封信呢?”堂娜问。
骆原又翻了翻册子,取出一张带着玫瑰花边的暗黄色信笺。信笺被塑封过,技艺高明,平展清晰,其右上角是纳粹德国的标志,信中文字则是用德语、藏语同时书写。
“这是元首的真迹。”骆原一开口便满脸苦笑,“我找很多专家鉴定过,在碳十四年代测定法实验中得到结论,信笺生产于1939年,文字是用钢笔写成,大概成文年代是1939年底。笔迹专家则告诉我,这些德语百分之百出于元首之手。最令人惊讶的,本页中的藏语,也是出自于同一个人。我们查遍了史书,都没有‘希特勒懂藏语’的记,实在令人费解。”
林轩先不去看信中内容,单单是骆原的这一席话就让他震惊了。
德国与西藏相隔甚远,历史上的元首已经被各种考证癖专家研究得无比透彻,毫无秘密可言。
“没有证据表明,元首懂藏语,更何况是用藏语写信?”林轩低声说。
“我看到这个,也非常矛盾,但我们必须相信科学,相信证据。”骆原非常慎重地将信笺递过来。
林轩接过信笺,对着灯光,仔细观察上面的德语文字。
“我们的确应该相信科学。”堂娜取出了那只特殊的望远镜,稍作调整,递给骆原。
骆原只看了几秒钟,便腾地跳起来。不必说话,他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就是那东西?”堂娜问。
骆原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点头:“没错。”
“可它是什么呢?大鱼?海市蜃楼?幻视……我相信任何人看到它,都会有自己的猜测。可惜啊可惜,这是在中国大陆的领土上,一切都必须遵守国家法度。否则的话,我至少有一千种方法,就算将拉昂措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那东西找出来。”堂娜悠悠地说。
“你的人有办法的,对不对?”骆原问。
堂娜微笑着仰起头,轻轻掠开垂在额前的两缕乱发,气定神闲地回答:“骆先生,如果我们不是足够优秀的话,你也不会专程请我们出手,对吧?放心,只要那东西在鬼湖里,就躲不开我们的眼睛。我的人,是这个行业里最出色的。”
不知为什么,林轩听到她这样说,心底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中国有“满招损、谦受益”的古语,话说得太满,就会带来不好的后果。可是,面对骆原与堂娜既定的交易,他又能说什么呢?
“好,好!”骆原连连点头。
林轩读懂了信笺上的德语,全文意思如下:“却巴大师,写信打扰您,是因为我心中存在太多困惑。我从年轻时候起,就立志做一个伟大的人,开辟疆土,拯救国家,扫平地球,建立新世界。现在,我的士兵们正用他们年轻的热血涤荡欧洲,不久的将来,日耳曼战车将会开赴亚洲、美洲,让我们的旗帜插满地球。大师,就算获得了这么多胜利,我的心情却总是无法获得真正的欢喜,因为我认为这些胜利并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应该看重的。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大陆沉没时,万众瞬间化为乌有,无力抵抗灭顶之灾,真是人间惨剧。我常想,在大陆沉没的大灾难面前,我应该做什么?我时常勉励自己,必须做拯救世界的人,必须拥有‘地球轴心’的力量,成为地球的主宰者,乃至于宇宙的主人。唯有那样,我才有足够的力量拯救一切人。我已经决定,必须到您住的‘卡内沛巴卡巴太卡’去亲自拜访,当面获得您的指引。当然,我也知道地球上还有几个国家的领袖也怀着同样的想法,但他们人格卑劣,心地狭隘,只懂得为自己、为自己的国家谋利。我鄙视他们,鄙视一切目光短浅的无能之辈。普天之下,只有我,才真正有资格获取‘地球轴心’的力量,相信到时候我们一定能做非常和谐的会晤,并共同探讨宇宙的奥妙。”
另外的藏语意思相同,不过措辞更为华丽,很接近于藏地说唱艺人的歌赋文体。
林轩愈加困惑,因为以他现在的藏语水平,想写出这样一封情真意切的“藏语”信,也是相当困难的。
元首的“闪电战”是全球军事学家们公认的战略战术教科书,而他的胆识,也总是被研究二战的学者们津津乐道。如果没有长途奔袭莫斯科的错误决定,纳粹德国绝对不会快速崩溃,而将长期盘踞欧洲,重写二战历史。由此可见,元首是个思维奇特的人,与普通人完全不同。
“你怎么看?”堂娜问。
林轩放下信笺,微微皱眉:“藏地历史上,并未记有‘卡内沛巴卡巴太卡’这个地方,历数从清代至今的几百位高僧大德,也没有一位以‘却巴’为名的。所以我判断,是不是当时的通讯手段太落后,导致了人名与地名的表达错误?那位元首是个奇人”
骆原打断他:“称为奇人并不准确,我觉得他应该被称为‘妖人’,妖气冲天,祸乱世界。”
林轩觉得,骆原似乎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对爱娃、元首、纳粹德国历史的偏执追求已经蒙蔽了他的双眼。这种状态,根本不利于揭露真相,往往会误入歧途。
“如果想求证那位却巴大师到底存在不存在,极物寺这边有几位博学多才的大师,可以帮我们答疑解惑。”林轩说。
他一向对藏传佛教各大寺庙中的高僧们非常敬重,因为那一类人从出生开始,就浸淫于佛法修为之中,一生反复闭关,借由对身体的极度压榨,来提高自己对佛理的顿悟能力。他们活着,只为无穷无尽的修炼,单单是这份执著追求,已经令全天下人钦佩。
“他们?”堂娜摇头,“我如果想找一个人,通常会求助于国家情报机构的朋友们,他们的电子档案处理系统无所不能,精确度完全值得信赖。”
骆原也点头:“没错,俄罗斯的情报系统相当强大,我也曾经”
他与堂娜对视了一眼,突然闭嘴,因为他们两人同时描述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果俄罗斯的情报机构有用,早就找到了“却巴大师”的资料,又何必到现在还一筹莫展?
“你已经向情报机构求证过?”堂娜问。
骆原苦笑一声:“是啊,我……我想通了,原来这件事俄罗斯那边根本帮不上忙,我已经白白打了几百个电话,你也不必试了。”
以他们的人脉关系,求救的都是情报机构的核心人物,拥有搜索全部电子档案的最高权限。那些人找不到,就说明“却巴大师”并不存在于俄罗斯的档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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