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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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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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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王生死簿,判决人命运,九月前他好像刚升了仙官,职位算是真正入了仙班。如果阎君大笔一挥,生死有命,时辰断定的比司命星君还要准确。

  我当时就想,阎王是否知道些东西。本宫心里有了这些考量,想阎王当是不会不情愿帮我的。于是裹了云袖下去,为了避免再被纯阳真人或者谁谁堵住的麻烦,我特意绕了好大一圈,才从仙台那儿跳了下去。

  我印象中的阎王是个老实人,本着黑字脸,一本正经,在地府当了万年的阎君,父君连个神号都没给过他,他还照样兢兢业业,是个好阎王。这次不知父君怎么突然想通了,居然就封他了个地虚阎君。

  不管怎样,我都乐见其成。

  起码我再去找阎王帮忙的时候,他还能顾及我点面子。我如此这般眯眼想到,只要阎王肯让我看生死簿,那本宫究竟有没有入世轮回,七世姻缘又是怎么回事,就一清二楚了。

  司命星君有心欺瞒我,他的簿子上还可以被道行高的神仙动手脚,篡改一些事实记录。即使本宫盘查上门,要来了司命簿,说不定也死无对证。

  但阎王山高皇帝远,他的生死簿,记上一笔,地府那些鬼魂,可就没谁有能力去篡改了。

  这次本宫故意没有打草惊蛇,就是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没有带阳气过盛的麒麟,我腾云向下飘摇了半晌,四处寻找地方。其实就算是众仙,想去地府也并不容易。阴阳相隔并不容易跨越,我要去地府,也得先到交界地西山,从极阴之地取道进入。

  可是我刚到西山降落,打眼看见的西山却寸草不生,黄不拉几的几片枯草早就没跟了,瘫软在地皮上。我惊讶地扫了一圈山上,只见这西山实在荒凉,和我记忆中的竟然分毫不像了。

  我诧异间,只见眼角黑影一闪,我下意识就挥出了一道素绫,将那黑色的影子卷住,从空中摔到了地上。

  因清离那只小狐狸,我就是从西山抓到的。西山靠近地府,阴气浓郁,是妖精的乐土。当下我看向被我摔下去的那黑影,显出原身,是一只黑熊精。

  我看那黑熊精的体形,算得相当庞大,让我暗暗心里吃惊,素绫我没有收回,黑熊被素绫上的仙气上的痛苦不堪,在地上滚动。

  妖精分两种,害过人命的,身上会有血腥气,永远去不掉。这只黑熊身上的血腥气简直浓郁的整座山都能闻见了。

  如此戾气的一只妖,我自然大怒,天眼开启,便要一道闪劈的他神形俱灭。

  这时,西山顶上,半山之巅,本宫头顶听到一声柔魅话语:“何不手下留情,妖精,也是谋生罢了。”

  本宫的仙耳听这声音,也觉得五内浑然一股舒畅。转过身,雪白的身影闲闲抱臂站立,朝我看来,嘴巴挂着淡笑。

  我当谁好大的本事,原来是狐王。

  我将那个黑熊精一裹,甩到了一棵树上,冷笑道:“谋生的手段有很多,需要害这么多人命吗?看这只黑熊精的道行,西山寸草不生,他怕是常常偷入人间,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吧?”

  狐王也是妖,难免袒护妖精,可他狐王修行千年,毕竟不曾害过人命。

  本宫鼻子甚尖,闻得到狐王身上一丝清新味儿,若我没猜错,这个狐族王,甚至离仙道亦不远矣。

  他修的是仙道,这只黑熊精乃修的是妖道,仙妖殊途,狐王确实管的是嫌事了。

  狐王盯着我看了老半天,才默默道:“从我遇见公主殿下,您的手腕就强硬的很,似乎妖精在你眼里,都算不了什么。”

  我瞟了他一眼:“谁说的,像狐王这样,本宫就很看在眼里。”

  狐王笑了笑,“本座叫长仪。”

  本宫亦闲闲回头,靠着一棵树站了:“你们狐狸的名字,取的还真都怪好听。”

  莫非狐族的长老都是学识渊博的妖精?

  长仪驾了一朵云,飘到我面前落下。他看了看地上黑熊,“今晚,西山五百年一次的天雷会落下,每次天雷过后,西山修为不够的妖精,都会从此消失。”

  我望了他一眼,天打五雷轰,我当然明白长仪所说的“修行”不够是指哪些妖精,从九重天降下的雷,劈的一向都是作恶妖精。

  ……就让这黑熊精,多看一晚上的月亮吧,晚上的天雷,比本宫的天闪要让他享受的多。

  我笑道:“看来狐族最近真是清闲,狐王怎么会有兴致到这山上赏玩?”

  长仪的眸光有点像水波清澈,但却看不透,他说:“本座这次,却是为了公主。上次公主在九阴宫前,问及的他山玉,不巧,事后想起,我似乎有所耳闻。”

  我心微动,慢慢地笑了出来,反问:“你是指他山玉,乃玉魂之事?”

  长仪这回学聪明了,没应我。

  我套不出来更多话,等了半晌,只得一笑:“瞧我的记性,我都忘了,论及三界中,最博闻强识的,应当就属狐王才对……”

  还去找什么阎君,看什么生死簿,现成的在这里,本宫莫非笨极,何苦舍近求远。

  长仪看着我良久,道:“公主前日,才重伤了本座的女儿,莫非现在就想让本座帮忙?”

  我早料到他要提起这一茬,嘴角微勾轻快笑道:“我已是宽宏大量,九公主那个重罪,够天雷劈她十回八回了,本宫却轻易绕了她。狐王怎能忘记?不信,今晚看这场天雷,劈不劈你女儿。”

  狐王慢慢地启唇:“公主是在变相威胁我?”

  看西山妖风四起,地上的尘沙都被吹的狂舞,我已暗暗捏指掐算了几番,天界已多年未曾清理过了,西山这次的天雷是百年难遇。

  我舒缓笑了出来,暂时转了话题:“你这声本座的自称,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掏话不能操之过急,对付他得慢慢来,本宫慢慢跟他磨,狐王不是别的妖,他是狐狸中最绝顶智慧的一个人。

  长仪久久长长地望着我,时间长到眼底仿佛深藏着什么隐喻,他眸光辗转溜动了半晌,方悠悠道:“万山的妖王,大多都称本座,寻常一个称呼而已。公主,你本不必在意。”

  我盯着他目光不动,笑道:“本宫要取道去地府一趟,晚上的雷恐怕累及众妖,狐王还是好生在宫里避着,本宫先告辞。”

  说完我就转身走了。

  “公主留步。”狐王几乎立刻出声。

  我果然留了步,再一望他。

  狐王向我近了一步,白狐的绝丽容颜停在我眼前。我其实不是个非常不解风情的上仙,狐王这般美人,倘若不是和狐族之间有几桩大事压着,我也不想跟他在这里欲擒故纵的那套。

  狐王总算金口开动:“他山玉是千年修炼的玉魂,长在极寒,却有仙气,六道的一万座山头里,再历经万年,才能养出一块玉石。据我所知,迄今大地之母创世来,这许多年,也不过只形成了一块他山之玉。玉千年修成人魂,正是在魔族的无悠山。”

  站立不动,我静静听长仪说话,听他谈及魔界无悠山,心里像镐水,挤不出一分情绪。原来、只有一块他山玉……

  长仪说:“玉桓公子和其他魔界的人不同,他可以出入仙山等地,他是何等出身,公主此时想来也十分清楚了。”

  我看向了他,清楚,我确实十分清楚了。可是在这时候,不知怎么我就回忆起过去,那个玉桓怎么也不肯给我他山玉的情形。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原来,他山玉不过是他的本体……修炼出的妖魔大多珍惜自己的本体,不肯让其受伤,玉桓佩戴他山玉从不离身,也是出于保护本体的心里。

  长仪并未和我多说什么,而是微微侧首道:“仙妖有别,我们也的确不愿意再和公主有什么样的牵连。只希望公主殿下遵守诺言,今天之后,能真正放了清离。”

  他还是想澄清玉桓的事和清离关系不大,逼玉桓的另有其人。我看向他,慢慢笑出来:“我几时没有放过她?不然她早死了。”

  长仪没有再回答我,一转身,轻飘飘落下了西山。他徒留一个背影,转身华丽。

  本宫在山峰上望着山头沉思,看这个妖王,口口声声喊玉桓为公子,似乎,他也有所忌惮,这点在清离的婚礼就能看出来。

  他山玉在魔界出世,玉桓在魔界究竟是什么身份?

  在人间时,逍遥魔尊同样问过我“你还记得玉桓吗”,只能说明玉桓就在他的手上。我心里随即一紧,在凡间时我没有真正去过魔界,月留,莫名其妙把我拉回来,他倒可能知道什么,可惜不会告诉我。

  思及此,我不想去地府,却想去魔界走一趟看看逍遥魔尊的地方了。

  我一念刚起,就觉身子骤然一紧,呼吸也有点困难了。结合几次怪异的遭遇,周围突然变得有点邪乎,我不禁为这样的情形感到吃惊。

  地上的黑熊突然没了命似的朝我扑过来,硕大身躯摇摇晃晃地,有点像隐兽发了狂,黑如泥鳅的眼睛里泛起红丝。我迅速抬头,瞥到树上一角衣服影子。

  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双手结印,还未等完成,黑熊妖精撞了过来,我微微一惊,双脚已经迅速离地飘到了一边,黑熊把树干拦腰从中间撞倒了。它发出一声闷闷的吼叫,就调过了头。

  一般像这样的妖怪,有深厚的修为,再发狂也不至于连理智也失去。眼看黑熊精又冲到我身边几步远停住,踢散了地上无数灰土,我担心被迷了眼睛,连挥几次袖子把飞灰拂落。待眼前清晰了,看见黑熊一跃而起,到了我头顶,血盆大口,这次竟还胆大包天对着我的头颅张开。

  我脸色沉下,劈手一道雷,结果了这叫嚣的妖怪。

  黑熊趴在地上身体不再动弹,我背对着树,投在我脚下的树影中,隐约还有一抹人影在晃动着。我咬了咬牙,对着人影轻轻出声,“我当是谁,连妖兽都发了狂,原来是群魔之首,尊上大人到了。怪不得黑熊突然的就吓成这模样。”

  半天没动静,我谨慎地回过头,树枝这时晃动了几下,一个人斜倚在枝桠上端正看着我,面庞很柔丽,他的眼睛就透着一股墨感,深不见底。

  看见这张脸我就能想起在戏子楼卖身的时候,虽说短暂只是短暂了点,可记忆尤甚。恩客,逍遥,魔尊,我还难以把这二者联系起来。

  他清艳的唇角划下一丝笑,开口道:“那只狐狸逃的还真快,本君正想会会他,他就立刻逃了。”

  长仪自然是逃的快,因为狐王脑子也转的很快,很够用。

  妖孽们,总是各人有各人的狡猾,胜过世上无数的谎言巧语。长仪虽贵为狐王,也不至于能和魔尊硬碰硬。

  我这时候也突然想起,方才我听长仪说本座觉得熟悉,心里模模糊糊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却是谁?现下竟是想也想不起来。

  逍遥的目光冷冷的朝我望过来,并未有其他举动,我堪堪反应过来抬眼与之对视,才意识,这是我与他第一次正面单独相对。除去人间酒楼里那次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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