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花应世

  众所周知，罗马帝国在吞并了希腊城邦文明之后，取得了相当丰富的同化经验——在同化被占领地区的时候，罗马其本土宗教众多神祗中，总可以轻易找到正被吞并的土地上的民族的原本宗教信仰相关的神祗。可以说，罗马凭借罗马神系的中神祗的庞大数量，在那个世人普遍愚昧无知的年代，其吞并行为就算一时半会受阻，但是从长期来看，也是被同化文明无法抵挡的。

  而在这种多神信仰体系之下，罗马继承了希腊的哲学思想，使得其科技和文化都变得更富活力和创新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正是吞并了希腊，并采取了宗教多元化的模式进行相对平和的融合，才使得罗马帝国的科技和生产力蓬勃发展，进而成为一个横跨欧亚非大陆的庞大帝国。

  但是，多神信仰体系是很容易被一身信仰体系打败的，尤其是在那个时代，所以，天主教被罗马帝国承认为国教，并开始清除其庞大帝国内的其他宗教信仰履行一神宗教政策开始，罗马的衰落就注定了。

  最明显的例子是，日耳曼蛮族的北欧神话体系，并没有被融入欧洲神话体系中，像是奥丁、瓦尔古雷等等依然流传到了今天，而看看之前罗马占领的地区，除了屡次反叛，并且在罗马崛起之前就发展出独立文明体系的埃及，原始宗教已经几乎不可查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一神教信仰体系对于疆域庞大的国家来说，有凝聚共性的作用，事实上，中国的儒家思想，其实也是派他的一神教思想，儒家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对稳定历史上的各个帝国有顾客磨灭的功绩，就像天主教成为国教之后，罗马帝国虽然进取不足了，但是占领地的反叛规模和频率都显著下降了。

  但是，一神教思想体系又有天然的排他性，这使得外族如日耳曼蛮族不被罗马帝国所承认和接受。事实上，如果罗马帝国没有认可天主教为国教并帮助其传播，而是继续沿用原本罗马帝国的多神体系宗教，日耳曼人各个部落，恐怕早就融入罗马帝国了。也就是说，遵从一神教虽然对于庞大的疆域稳定更有效，但是也会失去融合其他信仰体系的便利性，日耳曼蛮族，其实是罗马帝国自己制造出来的无法解决的困难。而日耳曼部落从接触罗马帝国的第一天起，就一直被明确地标识出来，保证了其有相当程度的独立性，也为他们被区别对待、被歧视，再到后来的颠覆整个帝国埋下了种子。

  当然，有人会说，颠覆罗马帝国的并非全都是日耳曼部落，还有来自东方的匈奴人，表面的事实确实如此，但是就向刚才说的那样，罗马帝国因奉天主教为国教，已经失去了快速融合新臣民的能力，所以，上边说的是，谁是罗马帝国思想根源上的掘墓人。

  至于说中国的儒家思想为什么可以融合外族，刚才不是说它类似一神教思想体系吗？没错，但是别忘了，天主教原教旨的圣经，是有和古经兰一样说不信教者要被杀的明确文字的，而儒家思想却讲究内修，并不是特别提倡随便抓个人就开始传教，传半天人家说不想再听了，儒家认为那我就不再传给你好了，不会掏刀子捅死他的。也就是说，虽然儒家思想有排他性，但是它的排他性却远没有真正的一神教思维模式严厉。

  再纵观人类历史，凡是思想开放的势力，都有极强的融合外族思想的能力，并为本族的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哪怕后来的天主教在经过宗教改革，也就是文艺复兴运动，也依然有这样的特征——不过由于一神教先天的排他性，使得以黑死病大流行为导火索的文艺复兴，看似让欧洲蓬勃发展了近三百年，但有这样一个事实：文艺复兴是人类思想被更深层次禁锢的开端。

  这里说的思想，并不是自由意志意义的思想，而是深层次的，不受自由意志控制的潜意识，是人类不由自主地辨别你我他之别的一种能力——人的很多行为，都会不知不觉地受潜意识影响，天主教和其同类或衍生宗教，则都会在很大程度上约束其信徒的潜意识，进而使得思想也会受到约束。

  其实，宗教从出现的第一天开始，就有约束潜意识，进而规范人的行为和选择的功能。相对来说，多神体系和一神体系唯一的区别就是，多神体系对潜意识的束缚较轻。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一神体系的宗教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比多神体系宗教高效，尤其是在维护一个固定了的，不可能再扩大了的通知区域的时候更是如此。不过同时，一神教占主导位置时，对于非教徒的灭绝效率也会非常高。

  事实上，二战时期的德国和日本，也是可以被视为信奉一神教，所以他们的“效率”才会这么高，因为就像刚才说的，一神教最明显的优势就是能够让信众迅速辨别敌我，至于辨别敌我之后怎么做……显然一神信仰体系会比多信仰体系做的更彻底一些。

  但也因为一神信仰体系的排他性，使得它很难按照其教义宣扬的行为规范去进入与之势均力敌的有其他思维模式的地区，它必须在最开始的时候相对平和一些，以便在新的体系传播，否则就会因其排他性的思维模式，被新的体系所排斥。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历史上层出不穷、甚至到了二十一世纪仍然时不时爆发的宗教战争。

  当宗教本身是排他性的时候，信徒的行为习惯，因其潜意识的影响，除了能够辨明你我他以外，也会显露显著的排他性特征，所以刚才才说，从逻辑层面上来说，纳粹德国的核心思想，和排他性宗教的思想没有任何不同。

  再从逻辑层面上来说，菲碧在土卫九推行的制度，其实跟纳粹德国时代，德国的民众被纳粹党组织起来参加集体活动，使之无法有独立思考的余暇很相似，当然也是因为土卫九内部热衷组织集体活动，所以新纳粹组织的参与者才会这么快熟悉并留在了土卫九，如果换做一般的德国民众，可能早就向当局举报了——德国几乎每年都有反思法西斯思想的影视作品，而就在2008年，德国人还专门以1967年美国教师RonJones在高中进行的三天法西斯实验为原型，拍摄了一部让德国人再次觉得自己一生下来继承了祖辈深重罪孽的电影《浪潮》。

  不管怎么说，外部环境造就了菲碧可以在土卫九员工的思想领域为所欲为，而员工们却又围绕着菲碧这个他们心目中的“新元首”空前团结，所以招收人员的时候才会不轻易接受外人，至于说在菲碧领导下的土卫九，跟军方、警方的合作，又被看了在土卫九内部单方面解禁的《我的奋斗》的员工们认为，这是土卫九前进道路上必须要有的一个过程，所以，土卫九人对于执行菲碧的灭绝命令时，一点都没有抵触心理，这就造成了土卫九成立后，虽然很少主动对谁进攻，但是每个月都会有一些生命因为太过接近土卫九而消逝，尤其是是大西洋漂浮者的重力核心机启动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一句话，土卫九人虽然能在菲碧的命令下跟外人合作，但是土卫九的排他性还是相当明显的。

  好在菲碧明白，如果在个人崇拜问题上越线，是很容易导致土卫九失控，再次出现类似二战的情况——别忘了，菲碧建立土卫九的真正目的，是要为少女时代或者说太阳姐姐撑起任何情况下都有效的保护伞，而不是真的对徳裔或者泛日耳曼思想有什么同情心理。

  当然，由于芭芭拉的出现，使得菲碧的初衷发生了些许变化，但是芭芭拉“太不争气”了，她明确地表示过自己最大的理想跟就像土卫九其他人一样，想要跟随菲碧前进，所以菲碧倒不用因为有了芭芭拉作为逻辑思考的基点，而让土卫九的行为模式发生重大变化，而土卫九的存在目的，依然是为了太阳姐姐。

  但是，如果土卫九停滞不前的话，自然会被现在的各种盟友所侵吞，就像人体自身细胞之间同样会发生“战争”一样，事实上，不单单是土卫九，任何势力集团都是有很强的排他性的，而人体细胞同样如此。依靠渗透原理吸收外界营养的细胞们，是不会管吸收的营养物质是否是来自同类的。因为一个细胞能做的，就只能是努力吸收外界的一切，包括来自其他同类的营养物质。事实上，人体运作的机理是不断补充被吸收的细胞，使得在各个细胞达到动态平衡，这样才会使得各个细胞看上去都相安无事。但是，如果一个人脑抽了，像是用饥饿疗法去减肥的时候，众多细胞是不会按照人体主观想法去消耗自身的——哪个弱，那个死，没什么好商量的。

  所以，菲碧为了给太阳姐姐保留保护伞，自然要让土卫九继续发展，而这种发展，就像人体细胞一样，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了。

  刚才说了，类似一神教的思想模式会使得发展受阻，而更倾向于维护稳定，所以虽然菲碧不允许土卫九人对她大搞个人崇拜，但是却又让处于土卫九独有网络的阿斯特瑞亚，经常性地跟土卫九人提及类似“菲碧认为”“菲碧觉得”“菲碧说过”“要是菲碧会如何”之类的话语，用这种潜移默化地方式，牢牢地控制住土卫九人的潜意识。

  就像以前说过的那样，菲碧记不住人脸，所以更加重视员工的忠诚，但是这有个问题，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忠诚呢？

  在许多人看来，这个问题很难解决，毕竟很难知道一个人的内心所想，但是在菲碧这里就不是难题了。

  就像菲碧通过触摸颈后来建立姐姐们以及芭芭拉的正常身体状态标准一样，阿斯特瑞亚有一套对土卫九员工的各种信息进行采样的逻辑回路，不过却不是像测谎仪那样检测体温、心跳以及皮肤导电性来建立基准，而是通过日常肢体活动的幅度、声音的大小，排尿频率，打哈气的次数，睡眠多少等等一系列复杂的，跟潜意识和植物神经系统有关的身体表现来建立测量基准。

  凡是在基准线附近的，就可以认为是忠诚的，而凡是某些行为特征和身体特征无故出现大幅度变化的，就可以认为不是生病了，就是不忠了——当然，这仅仅是阿斯特瑞亚监控手段中的一种，所以对于忠诚度的判断并不仅仅如此。

  但是这里要说的是，土卫九的标识物等级结构，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成为红色等级以上的员工，其实全都是阿斯特瑞亚获得了全面的测量基准的员工，而红色以下的则还在“考察期”。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员工们在土卫九就跟玩挂机游戏一样，游戏里你只能体验那些开发者规定了的元素，除非你把游戏关掉，否则你的一切选择，都只能按照开发者事先规定的框架来进行，而你的一切行为，也有开发者事先布置的对应方式去一一应对，但是只要你留下来，无论如何，你都会升级的，哪怕你不动，挂机游戏不是还能自动操作吗？

  但是，同游戏不同的是，在土卫九的员工们看来，在土卫九待着挺不错的，一方面是菲碧果然带着他们走出了不一样的路，而且土卫九中九成九的人是有参加过新纳粹背景的，本就是对社会有不满的人群，比较认同封闭性和被组织性的生活，再加上土卫九独有的一些技术，使得员工们感觉自己真的高人一等了，这有些迎合纳粹德国时期思想中的日耳曼至上主义。

  而刚才说到的人体细胞群对营养物质的吸收，有些像一神教的逐级传递模式，注意这里说的是传教模式，一个教区建立后，先前和新建立的教区会同时培养新的传教者，培养结束后再去新的地方传教，这就使得一神教能够一个层级一个层级地逐渐推进，而人体细胞群获得营养的方式就是这样的——当然，事实上不仅仅是只有这种模式，但是无论如何，依靠细胞膜渗透作用吸收营养的方式，怎么看都更像一神教传递方式。至于说多神宗教，则有些像癌细胞……

  在菲碧看来，这种其实已经很高效的模式还是低级的，根本比不上她能够直接控制每一个细胞，可以对每个细胞进行确实的指挥的模式，所以，土卫九对员工的控制，表面上像是一神教模式，但是实际上却是靠阿斯特瑞亚的标准信息库来进行的，类似癌细胞的模式……

  这种模式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员工们可以做出在允许范围内的自主选择，可以为菲碧和她的人工智能软件提供必不可少的创意，或者说思想闪光点，不必因为有一神教的束缚而无法产生自由意志——当然，在产生那种会造成不忠的自由思想的时候，就很快会被阿斯特瑞亚发现并加强对该员工的“洗脑”。

  这就是菲碧所说的并不禁止“自由的思想”，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本身是没有创造力的，她只是在组合各种有创造力的发现时，是个比别人更有优势的工程师，所以她需要不单单是土卫九人，还要整个人类社会为她提供创造力思维。

  所以，菲碧从未打算真正地制造什么大的灭绝性的灾难，至于说大西洋漂浮者的存在，没错，只是一个后备而已，毕竟她不疯，但是架不住万一有别人疯了呢？

  TT91上的菲碧检讨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计划，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后，看到芭芭拉正带着自己之前一直带着的茶色运动眼镜，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问道：“怎么了？”

  芭芭拉挑了挑眉道：“我发现你思考的时候很性感，很有魅力。”

  “……”菲碧耸了耸肩，她知道芭芭拉没事就爱撩拨自己。

  芭芭拉见菲碧耸肩，又笑道：“不过，我又发现，带上茶色眼睛后，会让人冷静下来，所以我刚才都没朝你扑过去哦~”

  菲碧这次对芭芭拉翻了个白眼，她发现随着婚期将近，芭芭拉对自己的调戏手法也越来越多了。

  芭芭拉看到菲碧的白眼，笑着摘下了眼镜，道：“好吧，我知道杰西卡在，所以我不能太过分，就是想逗逗你而已。”

  “嗯……”菲碧点了点头，然后她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要跟进新招收员工的事情吗？正好现在说说吧。”

  “哦……”芭芭拉这才正经了起来，说道：“那个新总统当选的事情你知道吧？就是辞去欧洲央行的那个。”

  菲碧知道芭芭拉说的是德国总统，于是点了点头。

  “他是当年从普鲁士逃到西柏林的，这你也知道的。”芭芭拉又道。

  而菲碧再次点头，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过一次吗？还说他跑我们地盘上来捣乱了。”

  “嗯，嗯。”芭芭拉点点头，解释道：“他去了白色地狱，说了一些话，让不少新纳粹组织的成员变得缓和了，我们的员工还好，但是招收新人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才变得缓慢的，这个就是调查结论。”

  菲碧摇头道：“一个人形图章起不了那么大的作用的，肯定还有别的事。”

  芭芭拉歪着头想了想，摇头皱眉道：“暂时还没发现其他影响新人征召进度的事，而且之前我跟你说过，我给兰利在柏林的情报站发去了协查要求，结果是，他们也觉得，如果不是我们做的，那么那些新纳粹组织萎缩可不是什么好事，恐怕有别的组织也在招人。”

  “……”菲碧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而芭芭拉则苦笑道：“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菲碧摊手道：“和你想的一样，或许是有我们没发现的敌对势力在这么做，我觉得是俄罗斯人，兰利也是这个意思？”

  芭芭拉苦笑着点点头道：“嗯，高油价让他们的情报势力恢复很快，再加上奥运会期间把格鲁吉亚揍了个半死，他们确实又有重返欧洲的打算了。”

  菲碧点点头道：“俄罗人的打算不管我们的事，不过……抢我们的人就有些不太好了……”

  芭芭拉也跟着点了点头。

  菲碧忽然道：“对了，大天花在北方邻国的表现如何了？我记得上次看卫星图像，好像感染人群已经超过一万三千多了吧？”

  芭芭拉点点头道：“兰利和五角大楼都挺开心的，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趁着这个机会进入北方邻国，你知道的这一轮的六方和谈对方挺合作的，国务院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落下口实。”

  菲碧摇摇头道：“不，我的意思是，干脆，我们再到俄罗斯部署一次病毒如何？他们现在不是有钱了吗？而且他们自己也有天花病毒株样本，俄罗斯可不像北方邻国那么不好进入，只要爆发了，我觉得各家媒体肯定会欣喜不已的报道的。”

  这次换芭芭拉翻了个白眼了，苦笑道：“菲碧，我们只是怀疑俄国人在捣乱，还不至于直接对他们动手吧？”

  菲碧点点头道：“嗯，所以，我们先是把病毒部署过去，要是查实了是他们捣乱，那就让病毒爆发，如果不是，那就留着以后用，反正不会吃亏，对吗？”

  芭芭拉再次苦笑：“俄国人可不像北方邻国人那样，他们虽然有些五大三粗的，但是别忘了他们的元首是KGB出身的，借着油价上涨的机会有了钱之后，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扩大情报机构的规模，我担心我们去俄国是会被人发现的。”

  菲碧露出好看的笑容，说道：“放心，这次计划不用五角大楼和兰利参与，全程都是我们自己人去做，这样有些技术也可以用上，不必担心被发现，除非俄国人全天用军事卫星扫描自己的每一寸国土。”

  看着菲碧笑嘻嘻地说出不当人子的话，芭芭拉内心的想法是：这样的领袖，才是值得我用生命去跟随的……

  （昨天被人说写的少了，这次多写了一点，好了，我去吃饭了，饿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