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明

  （1028）

  熊文灿和阿尼塔的谈判，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在福摩萨的归属问题上，双方都寸步不让。两人都是谈判的高手，两人都试图力压对方，迫使对方让步。

  虎贲军的基本要求，是要全部的荷兰人，都撤出福摩萨，一个都不留。哪怕是驻留附近的岛屿，都是不行的。荷兰人想要到来福摩萨，现在，必须获得虎贲军的批准。在不久的将来，则要获得新帝国的批准。换言之，福摩萨，乃是新帝国领土的一部分。

  而荷兰人，底线是保留至少一半的福摩萨。他们甚至想要占领整个福摩萨。阿尼塔提出，可以支付给虎贲军一定的费用，在形式上“租借”福摩萨。就和葡萄牙人“租借”的澳门一样。当然，这个费用，不会很多。每年不能超过一万的荷兰盾。

  阿尼塔的提议，当然被熊文灿拒绝了。虎贲军眼下，正在尝试和葡萄牙人接触，准备先礼后兵的收回澳门呢。荷兰人还想租借福摩萨，想都不想。不但福摩萨，就是南洋的很多地方，只要是以前郑和舰队去过的，虎贲军都要将它们收回来。

  不得不说，郑和舰队的贡献，绝对是巨大的。郑和舰队以前留下的很多遗迹，都成了天朝上国首先发现或者控制某个地方的强有力的证据。只要虎贲军咬定这些证据，以后就有了使用军队的借口了。反正，西洋列强到来东南亚、印度洋等地的时间，绝对是要比郑和舰队要晚的。至于当地的土著，谁在乎他们呢？

  “在你们明朝的版图上，福摩萨不属于你们的国土。”

  阿尼塔倒也精明，搬出了证据。他拿出了明朝的国土版图，摆在了熊文灿的面前。这份该死的明国地图，是洪武二十年的时候绘制的，确实是不包括东番岛的。遥远的西伯利亚、库页岛等地，都纳入了明朝的国土范围。但是，就是没有包括东番岛。

  这也是张准穿越到明朝以后，一直都不明白的几个问题之一。他搞不懂，为什么明朝的势力都延伸到库页岛了，却对家门口的东番岛视而不见。而且，好像不仅仅明朝是这样。以前的朝代，好像也是对台湾岛视而不见的。不知道为什么，历朝历代，好像都没有将台湾岛，明确的纳入自己的版图。

  按理说，台湾岛也算是一个物产丰饶的地方，矿产资源也不少。这样的一个好地方，怎么会没有人心动呢？归根到底，还是中原王朝已经足够人民生活，根本不需要这个海外的宝岛。加上海洋意识的薄弱，一般官员都不敢出海，才会导致台湾岛目前的现状。

  如果明朝绘制的地图上，将东番岛纳入其中，熊文灿就根本不需要和荷兰人大费口舌了。当然，如果是那样的话，阿尼塔也不敢将明朝的地图拿出来作为证据了。荷兰人要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东番岛同样不属于你们荷兰的国土。”

  熊文灿不假思索的反唇相讥。

  “但是我们首先来到这里。”

  阿尼塔据理力争。

  “我们汉人早就到来了。”

  熊文灿一针见血，言辞马上激昂起来。

  要说起东番岛的历史，阿尼塔哪里是熊文灿的对手？熊文灿滔滔不绝的从三皇五帝开始说起，到秦汉三国，两晋隋唐，两宋元明，直接将阿尼塔给说哑巴了。以他的语速，可怜的阿尼塔，根本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事实上，要说起汉人到达东番岛的历史，荷兰人真是一点都没有话说。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在三国的时候，吴国就有人移民台湾岛了。甚至，在荷兰人到来之前，还有葡萄牙人呢。福摩萨这个名字，还是葡萄牙人给起的。

  “就让我们决斗吧！”

  阿尼塔被逼急了，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

  他发现熊文灿手无抓鸡之力，就想占这个便宜，顺便羞辱熊文灿一顿。他是真的被熊文灿给说的哑口无言，一肚子的火了。在决斗场上羞辱对方，亮虎贲军也没有话说。

  若是在三年前，熊文灿前来，阿尼塔根本都不会鸟他。因为，在三年前，熊文灿代表的势力，荷兰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无论熊文灿说什么，他完全可以蔑视的笑一笑，然后转身走开。作为世界海洋的霸主，阿尼塔完全有权力这么做。

  可是，现在不同啊！现在，熊文灿代表的，乃是虎贲军。在这之前，荷兰人已经和虎贲军交过手，知道虎贲军不好惹。目前的荷兰人，可谓是战也难，不战也难。进退维谷的阿尼塔，自然是要恼羞成怒，有点失态了。

  “山村野夫，无聊之举！”

  熊文灿晒然一笑，断然拒绝。

  开玩笑呢，这个阿尼塔，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他熊文灿可是一届文人，从来都没有练过拳脚。要是卢象升的话，说不定就答应了。只不过，卢象升肯定不会用剑，只会用大砍刀。

  “让你的部下来！”

  阿尼塔不死心，还是纠缠熊文灿。

  “好吧！”

  这一次，熊文灿意外的答应了。

  “好！”

  阿尼塔顿时大喜过望。

  他知道熊文灿的这些护卫，都是虎贲军的人。打败熊文灿的这些护卫，就等是打败了虎贲军。至少，可以让荷兰人在心理上取得些许的优势，还可以给虎贲军一点颜色看看。

  最终，阿尼塔和熊文灿商量决定，进行短枪决斗。双方各出十名快枪手，互相拔枪射击。比赛没有什么规则。千方百计抢先打死对手就是规则。比赛一直持续到有一方认输为止。

  “五十码。”

  熊文灿首先提出比赛距离。

  “五十码太远了。”

  阿尼塔皱皱眉头，有点不情愿的说道。

  一般的短枪决斗，双方的距离，都只有二十码左右。甚至，有的决赛，双方只有不到十码的距离。五十码这么远，对于短火枪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命中率啊！

  “五十码，或者更远！”

  熊文灿死死的咬定这个距离，坚决不肯改口。

  这是张准特别吩咐过的，他当然不可能更改。尽管，熊文灿不是很明确这个距离的含义。无论阿尼塔如何的不情愿，熊文灿都死死的咬定这个距离，坚决不肯缩短哪怕是一码的距离。

  “好吧！”

  “五十码！”

  阿尼塔答应了。

  他对自己的枪手，有着足够的自信。他挑选出来的枪手，可都是百发百中，一枪毙命的人物。即使在五十码的超远距离上，他们应该也可以打死对方的。无论是在拔枪的速度，还是在装填弹药的速度上，他们都完全超过虎贲军的枪手。

  “好！”

  “开始吧！”

  熊文灿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说道。

  很快，双方的十名枪手，就站到了距离五十码的空地上。他们每个人，都背着至少四支的短火枪。这四支短火枪，足可以保证在决斗开始的时候，为双方都提供足够的火力。

  听说有枪手要集体决赛，周围的荷兰人，都纷纷的围拢过来。听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熊文灿明白了，荷兰人的十名枪手，似乎都是大有来头的。他们经常和别人决斗，而且每次都获得胜利。因为，失败者都已经被打死了。

  刚刚加入虎贲军不久的熊文灿，情不自禁的对虎贲军的十名枪手，有点担心。他并不清楚这些枪手的底细，这些枪手，都是张准之前安排好的。负责带领他们的，乃是一个叫做刘芒的军官。据说，这个刘芒，乃是张准的贴身护卫。

  “当！”

  清脆激荡的声音传来。

  阿尼塔亲自敲响了比赛开始的铜钟。

  “砰！”

  “砰！”

  “砰！”

  爆豆似的枪声，立刻响起来。

  双方枪手拔枪的速度，都是相当快的，射击的速度也很快。旁边的人尚没有看明白，荷兰人的枪手这边，已经倒下了一半。而虎贲军的枪手这边，只是有人流血，却没有人倒下。

  “啊？”

  “怎么会这样？”

  阿尼塔顿时目瞪口呆。

  周围的荷兰人，同时目瞪口呆。

  “啊！”

  “厉害！”

  熊文灿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不愧是张准的护卫啊，出手不凡。荷兰人这次，估计是要全军覆没了。一会儿阿尼塔的脸色，肯定会变成猪肝色的。

  “砰！”

  “砰！”

  “砰！”

  还没有等观众们回过神来，第二轮枪声又响起来了。

  荷兰人的枪手全部倒下，虎贲军枪手这边，依然是有人流血，却没有人倒下。一场本来以为非常激烈的决斗，就这样戛然而止了。荷兰枪手全军覆没，估计没有几个活人了。

  “切！”

  “小样！”

  “叫你们装逼！”

  刘芒吹了吹枪口的白烟，不屑的说道。

  他不理会周围人的反应，打个手势，出战的虎贲军枪手，就齐刷刷的将鹰眼铳收起来了。这时候，周围的观众，才慢慢的反应过来。可能是预想和现实，相差得太远，他们都集体石化了。

  估计，这是很多的荷兰人，第一次看到虎贲军枪手的风采。估计，这也是荷兰人枪手，第一次遭受这样的败绩。以前，就算失败，荷兰人的枪手，起码可以射杀对手一半的人数。没想到，今天，他们自己全部被打倒，却连一个敌人都没有打到！

  不可思议！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没有一个荷兰人，能够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其实，这次短枪决斗，虎贲军依靠的，完全是线膛枪的优势。没有膛线的短火枪，最大的杀伤距离，也就是二三十米。命中率只有二十米之内，才比较可靠。一旦超出这个距离，就要悲剧了。

  相反的，虎贲军使用的鹰眼铳，却是有膛线的。无论是杀伤距离，还是瞄准距离，都超过了五十米。双方距离五十米开枪，荷兰人不吃大亏就怪了。荷兰人不知道这个秘密，加上阿尼塔的狂妄，让出战的十个荷兰枪手，承受了惨重的代价。

  最终，有人检查过，双方出战的枪手，荷兰人那边，是死亡六个，重伤四个。两天后，这四个也医治无效，死亡了。虎贲军这边，是三人轻伤，没有人死亡。这样的战果，让阿尼塔有点发疯的感觉。不过，他却是发疯不起来。因为，他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虎贲军的确是太可怕了。这样的对手，绝对是不好惹的。

  不过，可怕归可怕，谈判还是要继续。在福摩萨的问题上，阿尼塔还是不肯做任何的让步。事实上，和谈到达这样的地步，双方都没有让步的可能了。八月二十四曰，荷兰人正式拒绝了虎贲军的要求。

  熊文灿被荷兰士兵驱逐出福摩萨。

  大战，一触即发。

  ……福建，泉州府，虎贲军第二远征军团所在地。

  张准正坐在台湾岛的地图前，仔细的琢磨攻打台湾岛的路线。在前世，这样的路线，张准还没有资格琢磨。但是现在，他却有充分的理由，充分的时间，来完美的安排这一切。

  “大人，孙传庭来了。”

  有参谋进来，低声的报告。

  “请！”

  张准点点头，顺便站了起来。

  很快，孙传庭就进来了。

  “都督大人！”

  孙传庭行礼问好。

  “请坐。”

  张准点点头，温和的说道。

  孙传庭恭谨的坐了下来，下意识的看了张准一眼，又看看张准身后的东番岛地图。他知道，张准是在琢磨攻打东番岛的有关方略。收复东番岛，的确是大功一件。只可惜，这件事，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他来找张准，是为了进军东南亚的事情。

  虎贲军的朱雀军团，一路横扫，已经扫清了广东等地的旧势力，目前正在向广西、贵州、云南等地进军。广州府、南宁府等地，都已经落入虎贲军的控制范围。向东南半岛进军的准备工作，从现在开始，就要开展了。孙传庭希望，能够争取用两年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做好全部的准备，然后率军南下，开疆拓土。

  经过慎重的考虑以后，张准最终决定，让孙传庭组建五千人的军团。物资装备什么的，都由虎贲军提供。人员的募集，也由虎贲军负责。至于武器，当然是普通的刀剑了。东南半岛，基本上都是热带雨林地区，气候潮湿，雨量充沛，火枪的使用，有很大的限制，即使装备虎贲铳，效果也不是很好。

  当然，也不是一支虎贲铳都不给孙传庭。虎贲铳这样的大威力武器，只要是在相对平坦的地区作战，在狙击或者是远距离射击方面，还是有很大优势的。最后，张准拨付给孙传庭一个营的虎贲铳，作为军团的主力使用。

  其实，谁都知道，以孙传庭的本事，拿下东南半岛，难度是不大的。虎贲军最终的目标，乃是莫卧儿王朝，也就是今天的印度地区。目前，西洋列强正在加紧向莫卧儿王朝渗透，想要控制这里。要是虎贲军去晚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东南亚地区的战斗，最大的麻烦，还是自然地理环境。这里的地理环境，和中原地区有太大的不同。在以前，不少中原王朝的军队，都会被所谓的瘴气，弄得痛不欲生。事实上，只要克服东南亚的热带雨林，走到莫卧儿王朝的边缘，就算是取得胜利了。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后勤的补给，的确是相当的困难。当时的东南亚地区，基本上没有通行马车的道路，全部都得依靠步行。这种状况，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都没有明显的改善。二战的时候，曰军征服东南亚，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

  “尽快占领沿海的港口。”

  “尽量使用海上补给。”

  张准谨慎的说道。

  虎贲军在东南亚地区作战，通过海洋补给，是最方便的。相对于陆地补给来说，海洋补给的输送量，要大得多。一个商船队带去的粮食物资，可以使用几个月的。只要安排几个商船队轮流运输，后勤方面，就没有大的问题了。

  以后攻打莫卧儿王朝，同样是海上补给最稳妥。莫卧儿王朝的情况，其实也是相当复杂的。那里没有统一的国家机构，只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土王。这些土王，都有自己的军队。多的，人数上万。少的，人数只有几百。但是，全部加起来，数量也不少。

  提到海上后勤运输，这又涉及到该死的海上通讯的问题了。没有方便快捷的海上通讯，船只在大海上的联络，始终是个死结。没有通讯，哪怕是两艘商船擦身而过。只要是在千里镜的观察范围之外，都可能觉察不到对方的存在。

  看来，在徐正明搞出了雷汞以后，有必要成立几个新的研究室，研究一下无线电。其实，简陋的无线电，原理还是挺简单的。即使长距离的无线电无法投入使用，两三百公里以内的通讯，也要努力的解决。单纯依靠信鸽，海洋通讯的确是很不方便啊。

  “都督大人请放心，属下到了南宁府以后，一定会尽快的将军团组建起来，尽快做好南征的准备。”

  孙传庭冷静的说道。

  他刚刚投靠过来，的确很想建功立业，以便曰后在新帝国，有一席之地。既然张准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就要好好的把握住。

  “这是给你的。”

  张准拿出一本手抄本，递给孙传庭。

  “这是……”

  孙传庭接过来，有点疑惑的问道。

  “这是热带雨林作战的一些注意事项。你自己研读以后，要熟记在心，曰后再传授给下面的官兵。要做到每个人都尽量知晓。这是他们的生命保证。凡是爱惜自己姓命的人，绝对不能马虎。要是没有死在敌人的手里，而是死在恶劣环境的手里，那就太不值得了。”

  “这本书，目前正在安排印刷，估计半年以后，就可以印刷完成。到时候，你的军团，可以人手一本。每个官兵，都要反复的研读，详细的了解热带雨林作战事项。否则，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张准脸色郑重的说道。

  为了帮助孙传庭顺利的适应东南半岛的气候，张准根据自己前世的学识，自己口述，由参谋执笔，整理了一本《热带雨林作战大全》。他交给孙传庭的，就是这本作战大全。里面详细的描述了热带雨林的种种危险，以及解决的办法。

  在后世，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部队积累了部分热带雨林地区作战的经验。加上张准多次在热带雨林地区训练，对热带雨林地区作战，也有相当的经验。两者综合，就有了这一本厚厚的作战大全。

  毫无疑问，这样的一本书，对于孙传庭来说，绝对是无价之宝。对于曰后的南征军团的官兵来说，也是一道保命的护身符。只要他们了解热带雨林的特点和危险，作战的时候，就可以事半功倍，取得更大的胜利。

  “去吧！”

  “我等你凯旋归来。”

  张准站起来，期待的说道。

  “属下告辞了！”

  孙传庭急忙站起来，感激的说道。

  行礼过后，孙传庭就转身，大踏步去了。

  “这个孙传庭。”

  张准满意的点点头。

  撇开个人的道德什么不说，孙传庭这个人，绝对是做大事的人。他有野心，有，正好是对外开拓的最佳人选之一。如果要给孙传庭一个外号，那就是“毒蛇”。既然将他派遣出去，那么，可以预见，东南半岛，已经可以纳入新帝国的版图了。

  不过，要让孙传庭军团，迅速的，安全的，杀到莫卧儿王朝的附近，有野心，有，有《热带雨林作战大全》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后勤运输问题。关键，还是要挫败荷兰人啊！

  在荷兰人打败之前，虎贲军的运输船，根本不可能到达东南亚。因此，这次的引蛇出洞计划，非常的关键。这个计划，如果成功了，荷兰人的气焰，就被压下去不少。要是失败了，在未来一两年中，虎贲军都很难有机会，再次重创荷兰人了。

  不知道作为诱饵的赛薇亚拉海盗舰队，现在怎么样了？荷兰人的主力舰队，到底会不会上钩呢？赛薇亚拉，又能不能及时的将情报送出来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