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过年
第047章过年
孩子们是不会垂头丧气的,即便有也是七秒钟的事儿。咋咋呼呼跑过去那里还有八叉鹿的影子,唯有一行脚印说明刚才确实有什么东西从这里走过去。孩子们顺着足迹往前追,一尺厚的大雪让她们的动作极为笨拙,不大一会儿就开始玩起了滑雪——其实是“滚”雪,滚的满头满脸都是雪花,蓬松的黑头发上沾满了白色晶莹的雪粒儿,与红扑扑的小脸蛋、黑漆漆的大眼睛相映成辉,玩的不亦乐乎,兴奋的尖叫声传出老远,早忘记了跑到这里的目的。
青梅发现了一只松鼠,于是大家的兴趣忽然就转移了,群力合作下,顺藤摸瓜竟然找到了松鼠的老巢,一个碗口大的树洞,在树洞里竟然有一大堆松子,这下小丫头们可乐坏了,捻起一颗松子送到口里咬的嘎嘣儿脆。只有若兰小手捂着腮帮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们,听可怜的样子。原来若兰开始换牙了,前一段时间刚掉了门牙,说话还漏风呢,更加不愿意说话,这小丫头是她们几个里面最在乎自己形象的呢。
虽然小丫头们玩兴极浓,大民还是觉得她们穿的衣裳单薄了。大冬天的还是棉外套加秋衣,这在村里自然没事儿,有温泉不断地输送热能,即便是冬天,梨花坞的气温也在十五六度,可到山上就不行了,这里白雪皑皑的都不化,气温肯定在零度以下。好在这帮子疯丫头疯惯了的,加上这半年在秀才爷的监督下,梨花太极的锻炼是一天没落下,还有每天跑到七八公里山路外的乡里上学,身体素质那是没说的。
忽然就看到一只火红的狐狸,探头探脑地躲在柏树后面看。大民一给小丫头们指点,直接让小丫头们发出一阵尖叫,迈开小短腿儿就追。那小狐狸自然吓了一条,轻盈地一跳,转身就往山下跑去,还一跳一跳的卖弄**,引得小丫头们一阵阵尖叫,追的更来劲儿了。
不大一会儿就追到温泉,小狐狸没影儿了,小丫头们找了一会儿就有了新的乐趣,衣裳一脱光溜溜地就扑进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子里,瞬间就水花飞溅,一片欢乐的尖叫。
这个池子是去年大民用来吸收热能的,被他老爸陈顺修葺一番,挖出了淤泥,扩大了不少,水深不过半米,池子边沿儿和池底都用大大小小的石子铺了厚厚一层,所以水质非常清亮,后来就成了疯丫头们的游泳池,隔三差五总要来扑腾一回。
大民在周围转了一圈,拿回来一把皂角,双手一折,早已经干脆的皂角尽数变成两节,再掰几下,双手合起来一通揉搓,将干硬的皂角变成一把粉末放在石头上,“过来洗头!”然后实在没事干,找了不少桃核杏核,再找几个跌落的核桃,尽数去了硬皮,拿着一把杏仁桃仁核桃仁用力揉搓,竟然变成了稀糊糊的样子,看的几个小丫头眼睛都瞪大了,给每个小丫头头上抹上一些,让她们好好揉揉搓搓。
小丫头们自然不知道这种纯天然洗发沐浴露的好处,草草揉两把就开始瞎闹腾,让大民毫无办法。
这一块得益于温泉水,空气温度得有30度往上,周围的各种植物长得都很好,没一点冬天的觉悟,连竹笋、蘑菇都有,还有夸张的正在开花呢,连蜜蜂都在采蜜,简直没话说了。
挖了两根竹笋,采了几朵蘑菇,下山的时候见零星地还有几个龙曲连(有的地方叫拐子枣),还有小酸枣,一并摘了一把,回到家里已经大中午,大民老爸老妈都在做饭了,见大民拿回来的食材,一并放到锅里做成全家福,几个小丫头死活不回家,一定要吃自己采回来的吃食,大人也就说道两声就回去了,留下一帮小丫头和大民一大家子一起开饭,十来个人一起吃饭到是很热闹,小丫头们吃的小肚子溜圆,横七竖八地躺在大【chuang】上消食,不大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没有了秀才爷的管束,小丫头们就放了羊,下午本来是练习大字的时候,不过今天秀才爷忙着感悟,就没时间管她们,她们自然也选择性地忘记了写大楷的作业,在镜湖里跟鸭子比赛,弄得满湖都是鸭子的嘎嘎声,特别吵人。秀琴奶奶也坐在湖边的大槐树下看,笑呵呵地不说话。
鸭子是秀琴奶奶的嫁妆,都五六十年了。当年只是一对鸭子,是秀琴奶奶娘家担心没鸭蛋吃专门送来的嫁妆,经过几十年的繁衍,梨花坞从不缺鸭子吃。后来鸭子太多了,秀琴奶奶也就全放养了,鸭子也会自己生蛋抱窝,有些野化厉害的甚至都飞走了,剩下的也有七八十只,鸭蛋都是让小丫头们去找的,吃不完的留下做成松花蛋,逢年过节用来招待客人用。
欺负一下鸭子是小丫头们的拿手好戏,可她们也有不敢惹的,那就是天鹅。天鹅是纯野生的,冬天飞来过冬的,野性难驯,一旦惹到它们,就一窝蜂地扑扇着翅膀,踏着凌波飞步赶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还真的用嘴叨人,顺便还拧一下,生疼生疼,小丫头们吃过亏后就离它们远远的扔石头,等天鹅飞奔过来就一窝蜂钻进秀琴奶奶家,在门缝里看。
前来过冬的除了天鹅,还有鸳鸯、鸬鹚和一些好像是海鸥一样的鸟,至于麻雀,林子里多的很,梨花坞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它们才不飞远呢。
下午,又有一家人回来,是白芹的父母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穿着小西装、小皮鞋,带着一顶黑白棕三色大十字方格的绒布贝雷帽,一领白色的围巾,超级像上海滩的小混混。
接连着,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有人回来,然后接连不断地有人回来,一个人的、拖家带口的陆陆续续回来二三十家六七十人,都赶着回来祭祖、过年。
人多了,最开心的就是梅兰竹菊她们,平时就她们五个小丫头,现在忽然回来二十多个小伙伴,哪能不兴奋呢?礼物都没分完,镜湖上就满是他们小孩子的吵闹声、尖叫声、婴儿的哭泣声,梨花坞瞬间就热闹起来,谁家的老狗也凑热闹旺旺两声,老牛连连安慰,总是赶不上孩子们的变脸速度。
下午日头偏西,在族长张义山的带领下,梨花坞张家开始祭祖。
祠堂外面的空地上跪下一大片,祠堂里面,山墙上挂着列祖的画像、牌位、家谱,供桌上的贡品有猪头、羊头、牛头三牲,有苹果、梨子、橘子等等鲜果,一只一尺多粗的香炉里燃着香烛。族长张义山在前、八位长老在后向祖先磕头上香,禀告今年的大小事宜,着重禀告了张玉华一家归宗的事情,梨花太极拳的普及,家里老幼身体健康等等等等,然后三拜九叩,上三炷香。
等族长和长老们分别坐定,大民一家三口被叫过来跪在祠堂中间,族长张义山问张玉华,是否真心归宗?陈顺是否有异议?两人自然是真心归宗,毫无异义,族长便请出族谱,亲手执笔录入第三十一代孙张玉华归宗,赘婿陈顺及儿子张用智,然后族长带领大民一家三口给祖先叩头上香,请**谱,仪式完毕。然后族长大声给族人介绍张玉华一家,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遇事多帮忙扶助等等。
祭祖完毕天就擦黑了,女人们忙着做饭炒菜,男人们忙着布置,张义山的儿子带回来两台大屏幕液晶电视机和卫星接收机,抬出来一个大电瓶接到一个变电器上,很快电视机就响了起来,果然是收视率世界第一的春晚节目,小孩子们央求着换动画片看,张义山烦不胜烦,让出一个电视机让孩子们折腾,不多时就传来孩子们的尖叫,是著名的灰太狼和喜洋洋。
本来按照张大民的辈分没资格与长老们同坐一桌,可地位比族长、长老更加超然的秀才爷把大民叫过去坐在他身边,给众长老介绍大民,以及他带来的梨花太极拳,惠及整个梨花坞老老少少,连90岁的富礼现在都能拄着拐杖走路了云云,让众长老好奇不已。
张大民这才知道梨花坞张家有多大。
从元朝梨花坞张家开始算起,张大民是第三十二代孙,辈分不算高也不算低,二十六代孙秀才爷还活着,甚至秀才爷还有几位正当年的堂兄弟,辈分低的已经是第三十六代孙,张大民一进家门就是某个小孩的老爷一辈的人,想想真可怕。
梨花坞的祠堂是祖祠,也叫宗祠,是梨花坞张家的根儿。经过几百年的开枝散叶,山外面还有八个主要分枝,称之为外八门,分布更是遍及海内外,全部加起来怕是有十万人。反倒是祖祠所在地梨花坞近年来愈发没落,人口不断减少,若不是张大民一家的认祖归宗,几十年后恐怕就真的没人了。
外八门今年还是没有人回祖祠祭祀,让族长张义山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张大民一家的归宗到是让今年的祭祖有了一点新鲜气儿。八位长老有三位就住在梨花坞,大民都认识,都是富字辈儿的老爷,一个是早年做木匠的富顺老爷,一个是当年赶胶车的富贤老爷,还有一个就是富礼老爷,一辈子种田的。剩下五位随子孙在外面居住,看样子活的都不错,起码衣裳鲜亮、精神矍铄。
说起梨花太极,秀才爷就很得意,说是自己返老还童就是这梨花太极之功,让众长老羡慕不已,秀才爷喊梅兰竹菊五人过来表演梨花太极,看着小丫头们打的梨花太极有模有样,众长老都十分喜欢,刚好五位山外的长老五个小顽童,一人赏一张老人头。小孩子这下高兴了,还要表演翻筋斗、翻墙爬树,让众长老哈哈大笑,但一看才一米过一点的小丫头们竟然一蹦三尺高,翻墙上树麻利的跟猴子一般,真是惊讶不已,隐隐对这个忽然出现的张大民很有兴趣。
张大民自然以晚辈之礼给众长老挨个儿敬酒,顺便套个近乎。酒是梨花坞自家酿的梨花酒,度数低,还甜甜的,正适合老年人,抿一口梨花酒说一段往事,到也其乐融融。五位山外长老的子孙都算是有本事的,当官的、做企业的、当包工头的、做公务员的,什么都有,当然也有进号子呆着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话怎么说都对。
老人不守夜,酒过三巡也就差不多了,陆续回家休息,留下来的都是精力旺盛的半大小子。大民做为年纪最大的半大小子,留下来照顾他们,没办法,老人们是以是否结婚为判断依据,没结婚,年龄再大也是半大小子。
张大智两口子今年没回来,让张大民有些失望。回来的人多是20以下的小孩和30往上的大人,与大民年纪相仿的一个都没有,让大民都没人说话。白芹香芹俩丫头年纪大了,知道害羞,早早回家了,剩下的年龄最大的就是初三的桃子杏子俩丫头,也在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呢!
春晚的钟声还没响,一群20多个半大小子就等不及了,“乒乒乓乓”地燃放炮仗,叽哩哇啦的叫唤,淹没了惊慌的狗吠牛哞。大人们陆续出来了一些,看着孩子们燃放礼花,“嘭”的一声飞向天空,“啪”的一声炸开,绿的、红的、白的礼花陡然出现在漆黑的夜空,分外靓丽。
初一一大早,大民就给秀才爷、族长、长老等人拜年磕头,没想到秀才爷已经在祠堂前开始练功了,几个小丫头也在,到是大人们来的不多,显然是昨晚各家都自己又聚会了一回。
拜了一圈新年好,恭喜发财,张大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收到几千块的压岁钱,让张大民脸都没处放,谁让他还是半大小子呢?老妈借机开始试探大民是不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但见大民马上就尴尬起来,脸上的笑容多半还是装出来的,老妈马上就知道自己太着急了,朝老爸一使眼色,老爸果然开始训斥老妈,说是大民还小,这事儿大民自己做主。
大民家事情少,外婆也就老妈一个孩子,没什么亲戚,大姨婆当年早早守了寡,也没孩子,后来就回梨花坞住,外面的亲戚也没什么感情,整个年过的到是轻松,但看到别人家人来人往的,还是有点清凉。大民就在初四去了趟县城,买回来一套太阳能发电设备、卫星锅盖、大屏幕液晶电视机,在堂屋里安装起来,让老人们也有个解闷的东西,顺便带回来四个收音机,便携式的那种,比鹅蛋大一点,能握在手里,还带存储卡,灌满了老歌戏剧,让她们没事儿遛弯的时候听。外婆和大姨婆俩姐妹一直住在一起,相互照顾,晚景到是有些凄凉,好在大民一家现在和她俩住在一起,热闹多了,老姐妹俩也开心。
大年初二,山外的长老就都回去了,初三一过,赶回来过年的人陆陆续续都开始继续为事业奋斗去了,初五就走完了,梨花坞返回那种宁静,有点落寞的宁静。初七,白芹香芹去上学了,她俩今年高考,就一个星期的假期。
好像做梦一般热热闹闹过了一个年,等梦醒时分,发现依旧是那个宁静寂寞的小山村,婴儿的哭声依旧能传遍整个镜湖,老牛的安慰还是那么安详,几声犬吠依旧那么没心随意,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留下了一些过年的痕迹,虽然经过打扫依然有几片漏网的鞭炮红纸、好几家安装了节能灯、卫星电视、房顶上多了个方方正正的太阳能电池板、老人小孩都有了新衣裳……
镜湖,依旧是那么平静、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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