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皇宫常宁宫。
大殿厅堂端坐着两名老态龙钟的华服老人。一人自然是皇太后，另一人是她的弟弟樊国舅。这两人脸色不大好，并不是因为衰老的缘故，看其眉头深皱，似乎在烦恼别的事情。
只听樊国舅道：“皇帝拾掇太医署颁告了‘招医令’，如今有十来名医者进宫给皇帝瞧病，听说有个叫叶天士的神医正在和驸马都尉研究什么换血的法子……想要给皇帝换血……”
太后眉头一皱，用老态的声线道：“怎么又是驸马？他还真能乱出幺蛾子……”
樊国舅道：“这驸马……我看不透。赈灾的条陈就是他出的，此人有大才，只怕他与那个所谓的叶神医乱折腾，会捣鼓出办法来，若真是如此，只怕陛下身子会大好，那我樊家的日子可不好过……”
太后狠狠瞪了他一眼：“陛下虽不是我亲生，可总归是先帝的骨肉，你莫不是要诅咒陛下永远不见好么？此话乃诛心之语，若先帝仍在，听到你这么说，杀你九族也够了……”
樊国舅一时语塞，心中暗笑：“九族是绝对杀不了，姐姐你也姓樊，你也是这九族之人……”嘴上却呐呐道：“臣弟也是实话实说罢了。陛下被这病体拖累了这么多年，而且这两年来病得尤重，半死不活的，还能好得起来么？”
太后道：“能见好转是你说的，不能好转亦是你说，弟弟这心思，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樊家乃外戚。这么多年来在朝廷专权，在外跋扈，名声不仁。哀家是知道的，只是哀家素来不爱管这些闲事，但凡哀家还活着的一天。也能保得樊家荣昌不衰，只是，你们也须自省自察，一道‘招医令’就让你们吓破了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跟随樊家的众多官员笑掉大牙？”
樊国舅摇摇头道：“姐姐，臣弟亦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悠悠道：“哀家知道你的什么意思。你想杀驸马，而且你也想让皇帝死……哀家说的可对？！”
“这……”樊国舅神色一凛，不做声了。这不做声，也算是默认之意。
太后叹了口气道：“人心不足蛇头像。弟弟啊，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当初先帝要杀你。是哀家力劝，才保了你一命，先帝故去，哀家又想尽办法，让樊家荣耀了几十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光无量。上一次。你杀驸马，哀家没有反对，可你没杀得了。你杀不了便不要再动手。这朝廷上下，明眼人都看着，百官都看着呢，更不要说，你想杀了陛下，哀家奉劝你。不光不能干，就连念头你都千万不能有。否则。樊家往后如何在南陵立足？太子日后登基掌权，樊家还能有一个活人么？外戚终究是外戚。哼，你能篡权登基做了皇帝去不成？你樊家有人想做，我这个做姐姐的亦不答应……”
樊国舅冷汗冒了出来，老树皮般的脸颤动了几下，颤颤巍巍道：“姐姐说哪里话，臣弟岂能有那等念头，只是他们要给陛下换血，若是真成了，那该如何是好？”
“看着吧……皇帝，太子，长公主都是我霍家人，你绝不能动，相反的，哀家也不会让他们动你。”太后漫不经心道：“就算皇帝真的见好，重新坐上那把椅子，你们也只能生生受着，也只能暗地里喘气，哀家说了千遍万遍，有一点弟弟你绝不能逾越，那就是绝不能动摇南陵国的根基！”
樊国舅颤抖道：“姐姐多想了，臣弟不过是想维持如今的现状罢了……看姐姐都说了些什么话，把弟弟看成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
太后摇摇头，话题一转，问道：“那神医叶天士多大年纪？医术当真精湛么？”
“也就是而立之年，此人在祁山一带非常有名，被誉为神医，听说，他还是‘医圣’他老人家的隔代弟子……”
“医圣张仲华？”太后眼前一亮，喃喃道：“此人还活着？当初哀家还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之时，曾见过他一面，此人医术确实超神入化，如今算来，当有百岁高龄了。”
樊国舅不由暗忖：“姐姐真是老了，说这些话有甚意思？”
太后未发现弟弟的不耐烦，转而又道：“待叶天士忙完，让他来看看哀家，哀家这身子亦是一日不如一日，哀家倒要看看这小后生有何本事，得神医之称。”
……
翌日。
陆云一行人随长公主又进了皇宫。
乾元宫内外依然护卫森严，皇后娘娘以及两位嫔妃、霍苍大将军早早收到消息，等候在乾元宫偏殿。
与陆云同行的，是叶天士和芍药小药童，还有太医令，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十位重囚，他们是陆云精心筛选出来，o型血液提供者。进了皇宫，这十个人便被大内侍卫秘密看守。
乾元宫内殿，皇帝振奋精神，梳洗穿衣，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长公主在一旁解释整个换血过程，皇帝听得很仔细，偶尔颔首。末了，笑道：“皇妹懂这么多，都是听叶神医所说？”
长公主道：“是，理论是叶神医说的，具体的操作都是驸马提供的法子。皇帝哥哥不必担忧，咱们试验过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皇帝点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朕既然要试，便没有退缩的道理，他们都来了吗？”
老太监匆匆走进来道：“陛下，他们来了，此刻正在殿外。”
“好，让他们进来，朕听他们安排便是。”皇帝豪爽道，又指指身边两名带刀侍卫：“等会儿你们不要大惊小怪，只要不是恶意威胁朕的性命，一律不许你们多事，懂了么？！”
两名侍卫应了。这时，驸马、叶天士和太医令齐齐走了进来，拜了礼，陆云便开始做换血准备。拿出一套全新的注血设备，检查消毒酒精、现场制作抗凝血剂，然后令长公主和太医令去取血。
抗凝血剂有时效性，需现场制作，保持抗凝效果，制作这个东西比取血更加复杂。而考虑到血液的用量和防凝，取血亦是分段取血。所以才准备十名供血者。这些安排陆云考量过，计算过，算是比较合理科学。
两个时辰之后，取了第一袋血来，陆云亲自动手，将针注射入皇帝的腘静脉，放血时，陆云道：“陛下可晕血？最好是把眼睛蒙上。”
皇帝摇摇头：“驸马多虑了，朕想要亲眼看看，尽管施为便是。”
陆云点点头，插管放血。皇帝被扎出血来，眉头都没皱一下，从头到尾只是好奇。流出的血液用陶盆罐盛着，十分殷红血腥，陆云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皇帝这时却面露惊异之色，闻到自己殷红腥辣的血味儿，竟然发笑道：“就是这些败血折磨得朕死去活来么？今日看它离开朕的身子，朕感甚慰，舒畅至极——”
他哈哈大笑起来，竟没有紧张和害怕之色。
陆云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长公主在一旁担心道：“皇帝哥哥，您觉得怎么样，若是头晕眼朦便对驸马和叶神医说一声……”
“朕省得！”皇帝笑着道：“皇妹放心，这几年来，朕从未有今日如此宽慰过，这毒血一出，朕这心头就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陆云此时正在一旁时刻检查进出血量，精准调节，当血量进入差三十毫升时，他把进血暂时掐断，观察皇帝面色和反应，问道：“陛下，可感觉头晕目眩？”
皇帝摇摇头。
“可感觉四肢麻木？”
皇帝道：“不曾，要说麻木，之前亦早麻木过了。”
陆云听得他说话，亦没有溶血反应，便得了大概信息，这才松了一口气，缓慢再次进血。对于陆云来说，这一关是至关重要的一关。如果血型不相容，立刻就会出现头疼、恶心、呕吐，甚至是四肢麻木等症状，就得立刻终止输血，及时救治，如此才保安全。若是没有这些症状，那说明可以继续进行输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