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左丘
陈林迎了上去，跪下行礼，“下官陈林，拜见太傅大人！”
站在陈林面前的是个年约四十的男人，留着浓密的胡须，一双眼睛半眯着，神情不怒自威。许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着了一身黑色的衣袍，但那袖口和衣襟上都绣着逼真的腾云图案，腰间挂着三块剔透的大玉佩，一看便知富贵。
“起身吧。”他挥挥手，“你倒是能一眼认出我。”
陈林笑笑，“多年前曾经受到过太傅大人的提拔，不敢忘恩。不知今日太傅大人前来，是否有什么要事？”
“无要紧事，出门游玩，路过便想来看看。”
左丘太傅淡淡答道，目光远眺荒地那处。
陈林抬头看了看左丘太傅身后两名少年，一个和左丘太傅一样身着黑色衣衫，另一个则是青衫。
“这二位就是太傅大人的公子吧，果然容貌出众，气质不凡。”陈林忍不住夸赞一句。
黑衫少年朝前走了一步，腰间挂着的佩剑随着步履摆动。
那是一把连剑鞘都锻刻精致的剑，剑柄磨得有些光亮，应当是时常使用。
他明朗的笑容映于脸上，高挑的剑眉显得很是精神，声音更是清亮——
“陈大人过奖了，曾经听父亲提起过您，说是做事雷厉风行，在刑部很受赏识。这是我庶弟左丘擎轩，我是左丘少廷。”
“原来这位就是二少爷，真乃如传闻中一般，将来必定能成为人中龙凤啊！”陈林谄媚之言不绝于口。
旁边的白衫少年，听见庶弟二字，稍稍皱眉。
他掩在衣袖下细长的手指，捂在嘴边，继而咳嗽了几声。
车夫从车里取出来了斗篷给他罩上，“三少爷的咳疾怕不是又犯了？”
“放心，我没事，只是马车里坐久了，突然吹风有些不舒服。”他嗓音沙哑，似乎说一句话都很是费劲。
左丘太傅一瞬间有些不悦，“即是身体不舒服，平时也应该多加调理，身为男子汉，怎能同一个女人一样病恹恹的？”
白衫少年微微躬身，“是，父亲教训的是。”
陈林心里明了，这个就是左丘府传闻中那个不中用的病少爷，据说左丘府有一半的药材花费都是在这个少爷身上了，今日一看，果真是如此，
明明长着一副清秀俊逸的皮囊，却面色苍白，毫无精神。
“陈大人，今日我路过这里，是要来看看她的。”左丘太傅道。
陈林神色一凛，立刻明白‘她’是谁。
“太傅大人，她现在就在荒地劳作，不过荒地中午时分酷热，而且因为瘟疫周围臭味异常，还请太傅大人再此等候，下官去将她押过来问话。”
左丘太傅摆了摆手，“无妨，我不是为了跟她说话，而是想看看在荒地的她过得如何，带我过去吧。”
说罢，他便迈开了步子，陈林只好带头走在前面。
两个少年互看一眼，只好也跟了过去。
……
云旗正在荒地西面的一处。
官兵催促着这些劳作的囚犯，赶紧处理好尸体。
云旗仔仔细细检查，生怕错漏了什么还可以抢救的人。
在荒地的这几天，云旗也能将这西面的病情大概摸了个通透。每一个接触过的病患，她都会将病情仔细地记录下来。
借着搬运尸体的活，她倒是能观察这些人的病情，每天照例检查他们口腔内部的情况，并且，在这些西面的人之中，有没有哪里人有可疑的。
但是在云旗的眼中，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病人，实在也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而且陈秀才自从那次被官兵打了之后，整日一言不发，回到牢房就是窝着睡觉，任凭云旗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云旗也是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她总是觉得，周围似乎有眼睛在盯着她。
所以，现在她只能将一大部分的心思都用在处理病情上面。
“这个人还有呼吸和心跳，不能当做尸体处理，你们去别处，这些人交给我吧。”云旗护在一个差点被当成尸体搬走的人面前。
那些过来劳作的犯人对云旗的举动很是奇怪，“我们搬尸体就已经够累了，你还想把这些死人救活不成？”
“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每天都这样的。”
“是啊，又是把脉又是听胸口，谁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迟早被牢头打死。”
云旗并不理会他们，继续将这些人安置好，并且记录在脑子里面，还很详细的询问病史。
有几个奄奄一息的，云旗将他们搬到了阴凉处，这样暴晒在阳光下，身体水分蒸发极快，迟早脱水休克死亡。
陈林逼近荒地西面的时候，脚步犹豫了一下，因为袭来的恶臭实在太过明显。
“太傅大人，这里就是西面地牢了。”
左丘太傅拧了拧眉，“为何她会在这里？”
“前些日子，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荒地大吵大闹，非要救治一个从西面地牢跑出来的犯人，我便罚了她去西面搬运尸体来劳作。”
“搬运尸体？！”左丘少廷在一旁惊叫出声，“云旗妹妹她——”
左丘太傅听见他的话，横眉瞪了一眼，左丘少廷便没有再继续说了下去，但神情十分担忧。
陈林领着他们过去的时候，云旗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人，只是专注于手中的事情。
一个瘦弱的少女蹲在这腥臭的人堆中间，实在太过扎眼。
左丘太傅仍然面不改色，但是目光定在云旗的背影上，看着她忙上忙下的身形，还有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奇怪举动，她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囚犯服，俨然还有些已经风干的血迹。
陈林瞅了瞅左丘太傅的脸色，便赶紧走近了云旗身边。
“洛云旗，你在做什么！”
云旗被这声音吓一跳，缓缓起身，看见陈林便知道没有好事，回答道：“奉陈大人的命令，搬运尸体啊。”
“我让你搬运尸体，你弄这些半死不活的人做什么？”陈林怒道。
云旗还没想好怎么解释，陈林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好了，今天有人来见你，你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