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太傅的恩典
云旗的直接让周围站着的人目瞪口呆。
左丘太傅眸色幽暗，面上似乎毫无波动，但额头明显跳出了一根青筋。
“洛家犯了罪就自当受到惩罚，你何以言之凿凿怀疑洛家获罪的证据？难不成你认为，你的父亲，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是否被冤枉，翻案查一查就知道。太傅大人，恳求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出了这个荒地，查找关于洛家的线索。”
云旗呼吸平稳，说话不卑不亢。
左丘家对于洛云旗的印象，还算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毕竟是被洛家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但是天生胆小也是谁人都知道的事情。
左丘擎轩抖了抖素白的衣衫，对云旗多了一份审视。
这个丫头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正眼瞧过她的少廷哥哥一眼。反倒是由一开始刚见面的那种不屑，变成了现在透着贼眉鼠眼的感觉。
但是左丘擎轩不动声色，用沙哑的咳嗽声掩饰着自己对这个少女的好奇。
“原来你的目的，还是想要逃出这个牢笼。”左丘太傅似是明白了云旗话中的意思。
云旗转了转眼珠子，看来这个老爷子确实不太好糊弄。
本想着用个激将法逼着左丘太傅放她回京城，再找机会逃跑，
“太傅大人，我是洛家的女儿，在家中蒙难时，自然相信家父是清白的，这当然也是我的目的。”
“这不能成为特赦你的理由。”
“那我怎么样——”
“洛云旗！”左丘太傅打断她，“你不要忘了，你是个随时可能会死掉的人。如果你觉得活得很辛苦，我可以赐你一杯毒酒，并且不会让皇上怪罪你畏罪自戕。这是你唯一解脱的办法。”
说罢，左丘太傅就让身旁的侍从上前。
侍从从衣袖里面拿出了一个药瓶。
左丘太傅目光冰冷，“鹤顶红，毒发很快，没有太大的痛苦。可以给你留一个全尸。皇上那边我会禀明，不会让仵作多说什么。”
药瓶伸到了云旗的面前。
云旗接过，手指捏紧瓶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今日来的目的，并不只是看看我，而是要送我上路的。”
“若你从一开始就好好求我，我会让你选择一个痛快点的死法，这也是看在你曾经喊我一声伯父的份儿上，给你的恩典了。”左丘太傅道。
“爹？……”
左丘少廷喉咙都有点颤抖。
“靠……”云旗手叉腰，仰天无奈地叹口气，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本以为左丘太傅能成为帮助她出去的人，没想到是来个刽子手。
如果让一个人去死也算是恩典的话，那她们这种救死扶伤的职业，不就显得一文不值？
这简直和她的人生观严重不符！
她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小瓷瓶，喃喃道：“是啊，在这里遭罪受屈辱，迟早有一天都还是要死掉的。死是这世上最好的解脱了，死了就没有感觉了，血液就会停止循环，心脏停止跳动，进入脑死亡，再也没有知觉……没有知觉，那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左丘太傅并没有听懂她后面在说什么，只道：“你应该明白，赐死，现在是对你的特赦。”
云旗将瓷瓶缓缓举起，拿开了瓶塞，里面散出难闻的药味。
这种味道，确实不是治病救人的味道。
左丘擎轩神色一凛，看向父亲，左丘太傅只是眉头紧锁，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他不明白父亲心中所想，只是眼看着云旗快要把毒药送进嘴边了，心里变得紧张起来。
云旗的动作忽然停止，冷笑道：“我如果喝了这东西，会有什么临床反应还真不清楚，但可能就结结实实辜负了老天爷给我的这条命了！”
她狠狠将瓶子砸向地面。
瓶身碎裂，药水四溅。
有几滴飞到了陈林的脸上，吓得他赶紧用衣袖使劲蹭着脸，生怕被毒死。
“你？！”
“左丘弘。”云旗提高嗓门，直呼太傅的名讳，再次惊呆了旁人，“我会向你证明，我洛云旗一定能够活下去，而且会他妈活得很好！——”
左丘太傅，少廷和擎轩，乃至旁边的侍从和陈林，一瞬间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云旗双目通红，语气凶狠，就像个受了刺激要反击的兽类。
左丘太傅回过神，不知道该不该用‘疯了’来判定云旗现在的状态。
侍从看了眼天色，又觉得周围恶臭难耐，情况也实属尴尬，提醒道：“老爷，天色不早了，夫人交代过，要早些回去的。”
“知道了。”左丘太傅的目光最后在云旗的身上停留了一秒，“如果你能在荒地活过三年，并且‘活得很好’，我就考虑你之前提出的条件，让你回京城。”
云旗突然面上明朗了起来，笑道：“好！”
“但愿你苟延残喘的时候，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左丘太傅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侍从就搀着他离开了。
在旁人看来，这并不算是一个承诺，反而是个荒唐的赌注。
“云旗妹妹，你照顾好自己啊。”左丘少廷说完，就随上了父亲的步伐。
二人的黑色衣袍好像从来都没有沾惹上这荒地漫天的灰尘，很快消失在云旗的视线中。
“我一定会活下去！不会像洛府其他人一样死去！不论在哪里！我会向你证明你的观点是错的！”
云旗扯开了嗓门喊道。
这一句话是对左丘太傅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是啊，不论在哪里，不论什么身份。
没有比死亡更难以解决的事情了。
走在最后的那一袭白衫，脚步顿了顿。
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以为会看见这个姑娘大哭或是无助的神情。
却没想到，那个瘦弱的身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撸起了脏兮兮的衣袖，继续扎在那些人堆里面，做着很多奇怪的动作。
他抿嘴笑笑。
有趣，实在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