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生
分娩1998.10.25星期日晴
今天已超预产期两天了，阿照陪我去做了B超，结果显示胎盘已老化，羊水少，未入盆，于是在医生的建议下决定剖腹产。
回家一说，妈妈和姨妈急得不行，急忙准备好东西让我住院。
下午一点，进了手术室。我心里好慌、好怕，又怀着期望。开始施行麻醉了，我的背一缩，未打进针。防疫站站长刘玉荣抚着我的头安慰着我，杨敬涛给我测着血压，同学也是麻醉医生的张智准备着给出生过程照相，手术室里都是些熟悉的面孔。麻醉针终于打进了，脊背一凉，脚开始麻木。张智用针挨个部位轻扎，问我的感觉。半小时左右，我看见妇产科主任刘家惠拿起了手术刀。手术刀在肚子上划着，我感觉到一阵刺痛，忍不住叫了起来。
“等一下，麻药还差一些。”我听见刘主任的声音。
重新施了麻药，继续手术。我感觉到肚子被剖开了，里面的器官仿佛都被掏出来了，那种牵扯痛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心脏好像是被人揉来揉去，全身仿佛都飘在水中，腿又动弹不得。
“我不想生了，我不生了。”我呼喊着，祈求着，可是没有人听我，他们仍然在折磨着我。
“血压低了。”有人说。
“别紧张，李华，马上就好了。”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仿佛我已不是我。
“出来了，是个儿子。”
“哇，哇……”我听见了他响亮的哭声。
“快抱给李华看。”
“重2900克，身长49CM。”
“李华，瞧，你的儿子！”
我看见了：他小小的可怜样，混着羊水和和些许胎脂，血乎乎的，正咧着嘴哭。是谁抱着他挨了我脸一下，然后抱出去给阿照和等在外面的亲友们。此时，是下午1时30分。
肚子仿佛掏空了。缝好了线，腿仍然动弹不了，似有千斤重，是阿照他们抱我下手术床的。记得手术室的门一开，一见阿照，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委屈、幸福什么都有。阿照的眼睛也红了。
听妈妈说，孩子抱出手术室外递给阿照时，孩子好像知道面前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是父亲一样，非常懂事地睁开眼睛望着他。阿照看了孩子一眼就递给其他亲友了，然后便红着眼望着手术室的门发呆。听了妈妈的话，我心里一阵欣慰。我爱的人没有错，不像其他有了儿子便忽略了妻子的男人。我至今未问阿照：假如我出不来怎么办？他担心我吗？我想永远也不用问了。
剖腹产术后要6个小时才能进食，因怕呕吐引起窒息，术前也有2个小时未吃东西。现在手术做了，孩子出生了，什么都被掏空了，饿得不行，两脚又麻又轻飘飘的，没有什么知觉。伤口锐痛，打了一针度冷丁仍无济于事，我要求多打一支，医生不允。
看望的人走了，只剩下我、阿照和儿子三人。昏黄的灯光下（婴儿用日光灯影响视力发育），望着丈夫忙碌的身影，看着儿子恬静的面容，我觉得幸福极了，所有的苦难都烟消云散了。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图画——这值得我和丈夫付出一生的。
儿子不像其他剖腹产下的孩子，他特爱哭，声音又宏亮，但是吃奶却极不认真，每次吃很少，一会儿又饿哭了。儿子吃奶的模样特逗，小嘴一歪，舌头舔一舔，粉粉嫩嫩的小脸左歪右歪地找奶，可爱极了。我的乳汁很好，可能是怀孕时喝很多鱼汤的缘故吧。儿子吃不完，许多奶只有倒了。孩子可能第一天从舒适的子宫里出来，极不乐意，半夜几次哭叫。我和阿照累得不行，疲倦得想困死过去，护士两次查房都发现孩子睡在床边快掉下去了。
儿子是双眼皮，眼珠子黑亮黑亮的，生下来几乎没有多少胎脂，干干净净的，皮肤又白，人人都说他漂亮、可爱。凭心而论，我也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可爱、最美丽的婴儿了。
产褥热1998.10.26星期一晴
昨天夜里着了凉，第二天发高烧，吓坏了医生和父母。因为发热是产褥期特别禁忌的，它将危及到产妇的生命，用药又会影响乳汁。发热是因为母亲怕我吹风，硬把我捂得厚厚的，结果出了汗未及时换衣服而致着凉。
这一天，我的头都是晕乎乎的，几乎没有力气下地，头痛得要爆裂似的。头痛，肚子上的伤口也痛，在床上辗转反侧，包裹着被子蜷起身子，想要减轻一点疼痛，仍然无效。用手压住太阳穴，又使劲地掐头皮。刚掐下去的时候头痛好一些，手一放开疼痛便卷土重来，甚至更猛烈一些。就这样一直折腾着，终于精疲力竭，恍惚睡去。
打了一针柴胡，吃了一些感冒药，烧终于退下去了。
第一次吹风1998.10.27星期二晴
安安，医院护士刚给你洗了澡，你可能受凉闹肚子，一直哭。你爸爸摸了摸你屁股上的尿不湿，说你尿不湿沉甸甸的，可能是装满了不舒服，便抱你回家去洗澡。
这是家人第一次给你洗澡。外婆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坏了你的细胳膊小腿。你在水里显得很高兴，洗了澡以后就不哭了。我们怕你凉着，想给你多穿一件衣服，可你爸爸反而脱下你的帽子和袜子，就这样敞亮着抱你出去了。
半小时后，他抱着你回来了。摸着你的小脸和小脚有点凉，我询问他抱你到哪儿去了。
“我把他抱到河边去走了一趟。”
“外面吹着风，他又闹肚子，你抱他去河边做什么？”
“我妈妈说晾头晾脚，当吃补药。小孩子从小就应该经历风雨，长大后才能成才，身体才健康。”
你爸爸的话也许不无道理，可我看着你冻得通红的脸还是心疼得不行。我把你放在身边，紧紧抱着你，生怕再被谁抢了去。
第一次摔倒1998.11.6星期五晴
我们已经回到荣昌的家里了。
半夜，我突然听见一阵哭声。侧身一看，心顿时紧了：你已掉到地板上，正“哇哇”大哭。记得我睡觉前，我把你放在身边的，距床边也有一尺远吧，你小小的身体怎么会掉下去呢？妈妈不可能挤下你去的，因为我向来睡觉都很老实，可以一夜不翻身的，再说我醒来时正原地未动，离你也有一定距离。那么只能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睡在邻屋的爸爸听见妈妈大声呼唤，急急地过来抱起你，你还是很伤心地哭。
“他才这么小，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活动能力？肯定是你把人家踢下去的！”面对我的分辩，你爸爸根本不听，一口断定是我把你蹬下床去的。
宝贝，你哭得这么伤心，摔着哪里没有？妈妈好心疼。我宁愿相信是你爸爸冤枉了我，我宁愿相信你有很强的运动天赋。
很久很久，你才在爸爸怀里睡了。
真对不起，妈妈太不小心了。
万千宠爱在一身
安安，你是外婆家的第一个男孩子，我和你两个姨妈加上表姨共有七个女孩，人称“七仙女”；你又是奶奶家第一个孙子，所以全家上下都非常爱你。连从不叫妈妈、姨妈为么儿的外公也喜爱得一天到晚都在叫你“么儿、么儿”，外婆更不用说了，眉梢眼角都是笑。远在北京的小姨也高兴得在电话里大叫——你真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