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成 长
绝境2001.5.17
妈妈老了。
前不久我从医药公司辞职了。我加入了重庆观音桥人才市场找工作的人流中。
人才市场招聘的办公室文员都要25岁以下，本科毕业，英语四级以上，电脑打字速度80-100字——这些对妈妈来说都有极大的限制。我虽然写作上还能应付得过去，但却是专科毕业，英语只有专科水平，电脑也没有专门学过。大部分的单位妈妈连简历都递不上去。这期间，我陆续应聘到三个单位。
第一次应聘单位是同力广告公司，应聘职位是行政部主任。我大学学的是计划生育管理（其中也包括医学临床），想来应该是得心应手吧，事实却不是这样。广告公司老总看了我拟定的公司规章制度，觉得非常满意，让我第二天就开始实施。于是，第二天我便信心满满地进入了角色。现实和理想总是有很大的差距，我的实施方案在人力资源部主管那里就触礁了。记得当时她好像违反了两条规定，但是她拒绝接受处罚。一个制度经几个部门都讨论通过，老总也审核签字同意实施，但是具体到当事人也是领导的时候却阻碍重重，无法进行下去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老总的夫人，也才知道公关部经理是老总的弟弟，另外的部门经理还有老总的侄儿等亲戚。无法执行的制度就形同虚设，我也觉得再呆下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二次应聘单位是重庆经济XX报，应聘职位是记者。我以为凭自己的写作功底应该能够完成任务。第一天去，组长就分配给我任务：“你三天时间内要到市场上去调查完成今年各种品牌冰箱的销售情况，写成稿子交给我。”天啊，三天，怎么可能？何况我以前写的是文学方面的稿子，哪里写过什么经济方面的内容？我硬着头皮接过任务，第一天跑了几个百货商场却一无所获。时间太紧无人带我入门是一个原因，主要的是我欠缺销售方面的知识，我知道自己无法达到工作的要求，经济类与纯文学方面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我只好辞职。
第三次应聘单位是南方XX酒店，工作任务是到各单位销售酒店客房。我做了一周，经理也比较满意，我以为周末可以马上放假回荣昌看你了，没想到经理却对我说，这个工作一个月只放一次假，而且节假日前还不能放假。那天晚上，突然就十分想你了，想念得心痛，想得情不自禁地流泪。一想到一个月才能看你，我突然就无法忍受了。我连夜写了一封辞职信，第二天就放到经理办公室，工资也没结就买票回荣昌了。经理给我打了十多个电话，我也不敢接，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找到工作了。
身上只有几十元钱了，拿什么交你的学费、生活费？你的父亲至今没有付生活费，我可怎么办啊？我不想让我的父母担心，我也不想让朋友们同情，我只能自己捱着。忧虑之下，我生病了，全身无力地躺在重庆一间出租房里，沮丧极了。那一个多月里咽着泡菜，喝着稀饭，几度萌发了出家的念头。出家为尼，也许就一了百了啦。可我怎么舍得下你，我的心肝宝贝？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孽需要我此生如此偿还？
那天，好朋友赵鸿久来看我，一见到我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几乎哭了。她立刻拿出200元钱给我。我死活不收，我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落魄到接受施舍的地步？我还不如死去的好！
孩子，我是多么爱你、想你！我一定要为你振作起来！你现在是唯一支撑妈妈生存下去的希望，我要为你坚强地活着。既然当初选择了生下你，我就要为你负责。妈妈会尽快找一份工作，尽量节约钱、存钱，供你受很好的教育。无论我受什么样的折磨，我都会站着、笑着迎接。我一定不让苦难和贫穷降临到你的身上，我要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现在想来，几份工作没有完成，有客观的原因，主观原因在我。我的确有性格上的缺陷，十分冲动不理智。出现了问题我没有想办法去解决，只是一味逃避。在这里，我想向曾经信任我招聘我的人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走出困境2001.8.30
我找到一份社区医院的工作。做社区医生，试用期500元。尽管这远远不够我们的生活费，但是总比失业好。在社区医院里见到很多知名的教授，聆听了很多新的讲座，才知道自己掌握的知识太少了，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因为学过的临床知识很久没用了，怕被教授们看不起，我只好尽快适应，天天看书。
这个社区医院是重庆第一个社区医院，科室比较全面，平时还能做外科和妇产科手术。医生们看我比较努力，对我也很照顾。外科的一些肝胆手术和妇产科手术都让我去观摩学习，有的还让我当二助、一助。也正是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我明确了我今后的工作方向：做一名合格的医生。我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决定借钱去进修。因为赵鸿久阿姨是皮肤科的医生，她可能会离开医院，那我学成以后就可以回医院皮肤科工作，又可以和我的心肝宝贝在一起了。治病救人是一项光荣职业，我会努力学好这门学科，以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从事这项高尚的职业。
孩子，你是妈妈心里全部的痛和全部的爱。爱自不必说，痛是因为让你失去了父亲的爱和呵护。有一天，你父亲打电话给你，那一整天你欢喜雀跃，激动异常——父爱啊，如此让你牵挂，真不知道你父亲心里是如何想的，是如何舍得抛下了你？前几天，向晓东（你父亲的朋友）母亲从昆明归来告诉外婆：你父亲对那个女人百依百顺，给她打洗澡水，喂她吃饭，送她戒指等等。我听了心里一阵绞痛，颇多感慨：以前他从来没有如此对我，看来我和他真的是错了缘分，一开始也许就错了。
没有生活费，在重庆社区医院也没挣多少钱，只有把去年为你存的保险2000多元取出来用了。
真对不起，宝贝。
旅游2001.8.31
上周外公外婆带你到重庆来看妈妈。
他们特意带你坐西安经荣昌到重庆的火车。听说你一看见火车，激动得大叫：“外公，快来，快来看火车！”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以为你是乡下来的孩子，从来没有看过火车。听了这话，我心里很难过。你素质那么好，可因为妈妈工作不稳定，手里没钱，无法让你在重庆好的学校接受教育。原谅我，孩子。
我带你们去了南山一棵树看山城的万家灯火，我们去了家乐福大型超市给你买玩具，我们去了重庆百货大楼为你买衣服，我们去了家家粗粮王吃小吃等等，我能做到的只能如此。看到你兴奋得通红的小脸，看到你幸福的眼睛，我觉得一切都值了。
你是快乐的，妈妈便是幸福的。
8月27日，我又找朋友搭你们去成都玩。你们去了峨嵋山、青城山、乐山大佛、都江堰等——妈妈已债台高筑了，又只好吃几个月的咸菜了。没关系，总算了结了我成全父母的一桩心愿。
外公、外婆32年前在成都相恋，32年来再未回过成都。我一直梦想着让他们再一次回到初恋的地方。因为他们的相恋结合才会生下了我，我也才会有你这个宝贝，我是何等地感激上苍冥冥之中安排了他们的相识相知相恋啊。现在终于完成这个心愿了！
你在电话中呼喊着妈妈：“妈妈，我在青城山上喊了你的名字的！”
“你怎么喊我啊？”
“李华，妈妈！李华妈妈！”
我的内心顿时涌出一股柔情。好儿子，我最亲的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幼儿园里2001.9.3-2001.10.3
今天是你入幼儿园的第二年的第一天。
妈妈早晨六点就起床了。很想亲自送你入学，可妈妈要坐早班车到重庆上班。望着你熟睡的面孔，嗅着你体香，妈妈亲了又亲，难以离去。孩子，妈妈不常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当心啊。别和小朋友打架，也不要被欺负，要懂得保护自己。妈妈永远牵挂着你。
又过去20多天了，回到荣昌，终于又见到了放学的你。
你抱着妈妈的头亲，突然说：“今天小朋友捏我的******，还叫我闻他的脚。”
妈妈吓坏了，忙着查看你的身体，见你没事才放下心来。我对你说：“以后哪个再这样做，你就打他。”孩子，妈妈实在不得已才叫你这样做。没有父亲的你是那么胆怯，你在幼儿园里又是最小的，常受小朋友欺负，而且还不敢说。有一次事情发生后，我们第二天到了幼儿园。当我叫你指出是哪个小朋友欺负你，旁边老师也鼓励着你时，你仍然不敢指认那个小朋友。
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是我身上的肉，你是我的心肝，你总是被别人欺负让母亲多么心痛啊！妈妈能保护你多久？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啊！也许经过这些挫折，你会知道世事的艰难而努力上进；也许你会变得更加懦弱。如果是前者，我会庆幸；如果是后者，我将承受怎样的痛苦啊。孩子，你所受的所有伤害对母亲都是一个个巨创啊！只要我不倒下，我发誓，我将尽一切力量保护你，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