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诗会
杀父之仇可以转天忘记,做亡国奴可以洗脑自己起码比那些泥腿子地位高,甚至大把的良田被圈为八旗田地也可以咬咬牙忍耐,但是一下子变成与原本心目中低等人的一样,就难受的很,古代没有平等的说辞。
对长老会来说,农民和工人科学家,江南人与日本人,辽东人和西洋人的区别就在于剥削和压榨的回报率如何的问题,书生们之所以被歧视a再歧视,绝对不是其食古不化,目中无人,卖国成性,贪婪好色,而是其无能。
无能意味着其无法成为财富的创造者,而其被后世证明哪怕到了21世纪依然是最腐朽无能的代表人物的情况,对于未来的大航海时代,科技大跃进时代,根本不能起到正反馈作用,反而他们对于财富的贪婪,会导致给还在襁褓内的长老主义市场经济,现代化专利科研体系以沉重的打击。
这些儒生,有的在长老们面前表演的很好,但很快就暴露了其贪婪的本性,要求干股,要求什么浮收等好处,可以说,虽然没有好像传说中李自成杀人那样对付那些思想还处于两千年前的出土文物,但月月都有被反贪局双规的人。
而连带的,帝都至今没有什么得势的儒生大官僚,这如果是在过去,早就有士绅在各地推举贤能称帝了,但目前为止,长老会在全国各地的情报网虽然谈不上先进,却是对于有威胁的人物都做到了有档案,对于各种粮食和军火集散地的监控更是彻底让造反者无所遁形。
大宅内,聚集的几乎是帝都最后的士林精华了,起码自认为是精华。
“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是欢庆,经过我等奔走相告,代表我士林名望的刊物,三礼周刊已经可以面世了,这意味着,我等终于可以有机会,向天下人宣扬名教圣人之言,以道德教化贱民,守礼尊孔,以后欢迎大伙儿投稿,多写一些尊孔的好文章就是,润笔费从优!”
“好!”
“朱公子真乃急公好义!”
“乃是我辈之豪杰也。”
“等到我儒林人物再次众正盈朝,朱公子就该位列其间。”
那姓朱的公子得意洋洋,忽然说道:“当然,在此我们要感谢一个人,有请郑森郑大木公子!”
重要的人物自然是要在万众瞩目下,闪亮登场,郑森深吸口气,从布帘后面缓缓走出,对其他人行注目礼,不得不说,他打扮的富贵而不粗俗,卖相十足,比起在帝都厮混挣扎的各路书生,要强得多,自然引起人的称赞赞美。
“学生从南方而来,一向仰慕北方风物,来此一见,物阜民丰,真乃是天上人间的不夜城,各位位列其间,怎能不施展笔墨,一展所长?今日之事,就是为了让后世之人铭记,天朝文人之风骨的。”
他的话音刚落,却是看到众人的脸色有些怪异,有满足的点头讨好的,也有表情古怪的,但大场面还是热闹的很。
雅易安却是个轻易不放弃的,他在一边,听着那润笔费的标准,一周出一次的周刊,每周的文章起码有三百两的润笔费,只要被几位德高望重的编辑选中,就是起码几十两的好处!这可比他把房子出租出去还来钱!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都粗了,脚步渐渐接近那看起来好似孔雀一样的郑公子,聆听他的“圣训”。
郑森指点江山一般说了一通,大概其就是准备如何扩大帝都的影响力了,对他来说,帝都现在没有人才啊,这些书生居然被两千两一个月的好处就勾引的如此激动,一方面是他们真的被饿的太久了,一方面也是真正的大户缙绅,要么被抢光了,要么自己老老实实的离开了,只有一些存着希望的人还在苦苦挣扎,指望哪一天自己被看中后,以一步登天起来。
比起那些本身学问一般,自问才能和金钱不足以帮助自己在原有大明朝秩序下获得生路的劣等秀才,老老实实的在那些简单的岗位上熬资历和经验的科举败犬,许多秀才和举人们是不服气的。
起码郑森知道,他们不是没有放弃努力,劝进表起码写了几十份儿,全都被那些长老带着怜悯和智商欠费的眼神赶走,至于什么串联一些人举着孔夫子的牌子玩破靴阵,要求给予高官厚禄,更是可笑之极。
如果是以往,摆了破靴阵,朝廷少不得要答应许多条件,同时从农民身上捞取更多的赋税,以让秀才们过的更好,毕竟基层官员什么的,也都是读书起家的,自己人动起手来总不好。
而现在,帝都的治安基本上有三种人,长老们做头面的首领,负责指挥全局,前明的锦衣卫和顺军投降者作为骨干,有些力气的失地农民和失业手工业者作为开路先锋。
在原始的轨道上,那些什么丐帮或者混混帮派,都是有贵人在后面做靠山,才能在横行帝都,这就是说,帝都原有的派系势力,那些层层叠叠的关系网,已经在多次的诉苦大会,以及暗中举报下,被清洗多次,可以说,以往郑家依靠金钱的力量腐蚀大明干部,在帝都可以做到消息灵通的情况,在新朝廷已经不复存在,事实上,那些新出现的小官都没有什么复杂的可怕关系网,而且对于任何的吃请送礼行为都警觉的很。
如果说长老们打进帝都后,就点起一支精锐,一路高歌猛进,不断前进,以这个时代文人的操行,必然是望风而降,从此大规模的读书人混进统治阶级之中,那么他们的所谓新世界的改革,必然会变成一个被裹挟成为压榨老百姓的产物,任何一种企图惠民利民的福利性政策,最后肯定是绝大部分进入了这些所谓有文采的读书人包里。
但长老会偏偏不这么做。
至今为止,长老们的实际统治甚至都没有到达山东,虽然在山东努力剿匪,但对于政权都毫无兴趣,而把精力花在了一个个乡村之间,不仅仅是教育或者政权,而是打造一条条产业,原有的人身依附关系被打破,家族宗族这种反工业化产物被彻底驱赶出去,作为一个工业工人,不必好像过去一样依靠宗族才能不受欺负,而现在,有长老经常走过来,问大家需要吃什么,喝什么,有需要不满意的地方,哪里还需要原本的生活轨迹?
而给宗族最大最狠的打击其实是遍布帝都的各种居民区,坦白来说,目前各种居民区不过五层楼,但一家家的,必然导致许多大宅门开始自动分家,毕竟都住在分散的地方,也不好搞聚餐不是,那么分灶分食,分家产就很正常的了。
当然了,即使分家了,论人心齐也不是后世可以比拟的。
可以说,论社会形态,已经让长期呆在南方的人震惊而懵逼,这不是我熟悉的帝都!
“可是,该如何入手呢,这帝都的一切布置施政,可以说没什么我儒教之人参与,都是那些长老独断的。”
郑森看了那个书生一眼,心中给其暗暗降低了一分,说道:“所谓名不正,故而言不顺,那朱明一家,世代残害忠良,信用小人,任用太监勒索百姓,其失天下,正是顺天应人,大快人心,有些人,不能因时而变,自然就只能蹉跎一生,但孔夫子诛少正卯,也是要忍耐许久,待其露出破绽而定,更别说,百年以后,这帝都到底如何繁华,如何修建,还不是在诸位的一念之间?青青丹书,能青史留名着万中无一,还要拜托诸位努力了。”
他这话的意思太明显了,孔夫子当年在鲁国办学,讲课内容比不过隔壁的少正卯大人,而我们的孔夫子提前学会了自己晚辈们嫉贤妒能,杀人灭口,杀人诛心的策略,杀死了和自己抢生意把自己的学生吸引走的人。
高明,真高明。
许多书生被打动,确实,他们不敢也不能撼动长老会的统治,但只要写史书的人是他们读书人,以后的统治者是读书人,何愁不能将史书翻过来?
中国信史虽然已经是人类史上最精准的史书,哪怕连日期和各种历史上的天文事件都记录的详细,但虽然大事不能改,但小事小细节,给予一些修改难道很难?
“那我等该如何施展呢?”
已经有人在嘀咕着了,眼看帝都没有直接中状元,得富贵的渠道,而市面上各种的报纸刊物遍地都是,而那些斯文败类们是如何吃喝滋润的,也让这人士败犬看着眼睛里冒火,比生活不如意还难受的,是生活不如意的时候,看着一个个不如自己的人过的越来越好啊。
他们或者原本无数人试过的劝进的法子,想办法撺掇某位长老登基称帝,或者学以前的言官们,去攻击某某施政不周,反正找错误总是可以找到的。
但郑森却说道:“当然是赞美长老们。”
“赞美?”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迟疑,这些书生哪怕没有因为随地吐痰而被城管抓过,也因为长老们废黜科举,搞了那么一个让士人愤恨的公务员考试而暗骂不已,当然了,许多话早已不敢公开诉说,如果是要他们指桑骂槐,一个个肯定奋勇当先,但突然让他们赞美长老,这不是逼迫人家做不想做的事情吗。
郑森说道:“长老们乃奇人异事,其学问虽多有杂学,但根子里还是以仁义为先,既然是仁义,自然是儒学一属,那么就是儒家了。”
在中古时代,由于缺乏思辨能力,儒家通常都是以仁义为标榜自我,宣扬自己就是道德的代表,我宣传德,所以我就有德,你不尊儒,所以你无德,就该死,这就是新儒家们日常标榜的所在。
对方虽然对儒生可以说搞距离政策搞的尽人皆知,无论是甩一些酸诗还是各种文章过去,宣扬文章千古事,但都没有任何回应,通常那些大户,都起码给点膏火银子啊。
“那该如何呢,长老们那里仁义,该如何着手去书呢?”
“帝都百姓,那些无子女的小门小户之民,在帝都都有一份儿银子,我妹妹去学堂捐资助学的时候,他们还每月都有去给这些人打扫卫生,兼送去慰问品的,这就是千古未有之事啊。”
这话一出,大伙儿不少人都开始变了脸色,原来在这帝都,要做做人人纳保,虽然不懂什么叫养老保险,但就是知道,官府的什么银行的局子,每月都给那些无儿无女的人一些钱数目到底多少没人说得清,反正是一笔数目。
不是没有人眼馋,有的书生打着帮扶的旗号,想把钱拿在手里,代为发放。
多亏长老会里不是没有懂事的,有人讲起这么一个典故,在很早时候,车祸留下了孤儿寡母,肇事方尽力赔偿人家,给了十几万款子,当时算不少钱,而那慈眉善目的村支书却是跑出来,声称钱不能给那女人,万一女人领着钱跑了呢,于是就代为做主,说要去帮忙存起来,可怜那孤儿寡母即使要饭,也被支书指责丢了他们村的脸,几乎活不下去,想走,却是不过带着儿子离开,最后家破人亡,就在于此。
我帮你管钱,下一步基本上就是我不小心把帮你管的钱丢掉了,然后就是,可怕的嘴脸回答,我帮你管钱管的这么辛苦,虽然钱没了,但我的辛苦费呢,乡里乡亲的,不能太较真,你不过是死了爸爸,还是穷农民,我可是村支书,以前的地主老爷啊。
打着旗号想动这个钱的,基本上都被挡了回去,而有些大胆的,甚至跑到人家去直接追要,却是被****狠狠收拾。
因此,提起这个政策,许多读书人都陷入了大大的怨念,明明这么有钱,却不能好好给予士人,而是给那些泥腿子,特别是今年年初,搞了个什么工程师认证,从二级工开始,每年都有所谓的补助发放,又是一笔给泥腿子和无知工匠,而不给读书人的钱财。
长此以往,人人趋利,人人摆弄奇技淫巧,国将不国,民不聊生,人间地狱,不外如是。
这是许多士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