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士

  ……

  “苏爷爷，您来啦！”

  这十几日的相处中，这小姑娘的关系也是和他一同更进了些，叫他十分亲昵，一直叫苏爷爷苏爷爷，叫的苏长青老脸都要笑成一朵菊花了。

  总感觉自己多出了个曾孙女儿似的。

  可讨人喜欢了。

  因为这些日子，由于这叫方婉婉的小姑娘，就连这白老板的侄子，关系同他也是日益增长。

  白狸转着脑袋，看到一旁的蓝衣少女叫着苏爷爷，犹犹豫豫地瞄了一眼苏长青，还是这些日子来，第一次叫了一声苏爷爷，只是语气有些不太情愿。

  苏长青也不在意，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便抱着二胡走回了员工休息室。

  “你干嘛呢！”

  看着帘子被放下，方婉婉瞪了他一眼，似乎对着他的态度很是不满。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小狐狸小声开口，指了指面前的蓝衣小姑娘，又指了指自己。

  “你，都两百多岁了……而我，都三百岁了……”

  他说完，右手先是比出了个“二”的手势，之后又比出了个“三”的手势。

  “而他……还比我们俩小呢……”

  小姑娘听到这话，有些心虚，但还是强撑着，又是狠狠瞪了一眼他，然后一巴掌拍到了他的头上。

  “就、就你话多！”

  白狸被打了脑袋，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了前台，却发现在里面坐着的白老板还在慢悠悠地喝着茶水，似乎看到了他的视线，他便伸出了端着茶杯的右手，向他轻轻一敬，接着便露出了若有若无似的狐狸笑容。

  小狐狸顿时就有些愤愤不平了，他看着对方欠扁的笑容，好像是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了对方的脸，恶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脑瓜壳子，之后不满地哼哼了一声，又重新把盘子端了起来，走进了厨房。

  ……

  苏长青站在里面，听见外头没了声音，脑海中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外头的两个小孩子，嘴角便有些上扬了。

  他看着这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总是觉得自己的韶光依旧还在。

  他悠悠望着被风微微扇动着的帘子，低头笑了笑，便从衣服里掏出本书，掀开帘子，走出了员工休息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之后就望着窗外的阳光，静静地看着书。

  白皙的书页被一只干枯发黑的手翻动着，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他用另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高台上正在说书的高瘦中年人，眼中带着怔然，愣愣地发着呆。

  而在他的眼前，仿佛一直晃动着一个蓝色的身影，这些虚影就像是薄纱似的，不住地在他面前飘荡。

  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苏晴梅。

  他正在思索间，忽而就听到了自己的身旁，传来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

  “苏爷爷，你在做什么啊？”

  苏长青顺着声音一抬头，这才发现是方婉婉，那个嘴巴很甜的小姑娘。

  “我啊……”

  他望着她好奇的面庞，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却是笑着，撒了个小谎。

  “我在想我的曾孙子啊……”

  曾孙子……

  听到这三个字，方婉婉便闭上了嘴巴，眨着眼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对于这个苏老爷子的一家，在这镇子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为其本身就是那么大的岁数了，还跑来工作，这本来就是一个很让人稀奇的地方。

  况且这个镇子不算是很大，大多数的人都是知道在这里大部分人家里的各种事情，毕竟都是连亲带故的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秘密。

  因此对于这老头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是能说上一二的。

  她来这里也是有段时间了，听着别人说说八卦，也是对于这苏老头子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的。

  小姑娘抿着嘴巴，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看着对方出神的模样，总觉得自己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虽然她已有三百多余岁，可她依旧被保护得很好。

  少年不知愁滋味。

  苏长青回过神，就看到他这副模样，像是被逗笑了一样笑了几声。

  刚伸出了手摸着她的脑袋，就看见高台上的说书人此刻已经讲完了故事，正踱着步子打算下来。

  “太过分了……”

  听到面前的小姑娘从嘴巴里轻轻蹦出来了这么几个字，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这或许是在为他生气。

  “真是个好孩子啊……”

  他的脸上挂起了和蔼的笑容，只是笑容底下，带着轻微的心酸。

  “小姑娘，今天第一首曲子……是送给你的。”

  苏长青朝着她顽皮似的眨了眨眼睛，口中说着，便微微一笑，抱起桌子下的二胡，缓缓朝着高台走去了。

  “给我的……？”

  小姑娘愣了愣，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而就在她的疑惑之间，苏长青单薄的背影，已经出现在了台上。

  ……

  他脚步徐徐地走在高台上，寻了个在正中间的椅子坐定后，微微一顿，手中的琴弓便轻轻扬起，带着略微单调的音节，就渐渐从半空中飘来。

  他的眼睛不自觉地就望向了头顶上的天花板，看着上面泛白的灯光，苏长青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像是吐出了什么黯淡的气息似的，最终闭上了眼。

  悠扬而又缓慢的音调自台上响起，不知道何时，逐渐的，一种好似是孤独的感情自众人心中涌动。

  现在窗外的太阳依旧高照，明亮的光线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将人刺穿，可是却被这一声声的曲调硬生生地压下，好像连金色的光芒都要黯淡了几分似的。

  ……

  方婉婉傻呆呆地坐在木椅上，轻轻动了动，身下的椅子就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咔嚓”的声响。

  她拖着下巴听着，忽然就听到几声几近呢喃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春去秋来

  岁月如流

  游子伤漂泊……”

  这道声音轻不可闻，如若她不是妖的话，想必她是怎样都听不到的。

  小姑娘一怔，目光转向了高台，就见坐在上面定定拉着琴的老人，嘴唇蠕动着，目光却是沉沉，仿佛像是在诉说着自己的回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