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听旧事心中叹叹
顾未晞只是听着这些事，心便是一揪一揪的疼，看着不说话的乔言，这么大的他正是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年龄，本应是夜里挑灯寻促织,或是荷塘池中偷白莲，淘气，笑闹，被家长呵斥安静些，这才是正常的，可是，他……太过安静了。
不过，她相信，既然上帝让她来照顾这个孩子，那么，她就不会让这个情况继续下去，她一定会拯救她的孩子，这或许是前世欠的，今生，她要还在这个孩子身上。
孩子的事不急于一时，顾未晞便趁着空闲开始问顾妈妈她们与景家是什么关系。
顾妈妈将沙发上的空提包叠好装入柜子里，幽幽地道：“说起来也蛮复杂的，我和你魏姨曾是邻居，就跟你和蔓蔓的关系一样，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被分配到刺绣厂做女工，然后，有一次下班，我坐公交车时找不到钱包，你爸爸帮我买了车票，于是，我们便聊起来了，得知两个人都是一个纺织集团的，之后……就开始了来往，再之后，通过你爸爸，你魏姨认识了景蔓的爸爸。”顾妈妈说起与丈夫的相遇，脸上便是泛起了一种幸福的笑容。
“很罗曼蒂克呢。”顾未晞羡慕地道。
“罗曼蒂克提不上，不过，在那个时代，找对象大多是经人介绍，像我们这样萍水相逢结成夫妻的确实不多。”顾妈妈道。
“那爸爸和景蔓的爸爸是什么关系？”顾未晞又问，在医院的时候，顾妈妈已经告诉她，她的父亲在她上小学时就过世了，这种情况与她的前世真是截然相反，前世是母亲早逝，今生则是父亲早早的撒手人寰，忽的，她心里飘起一缕不祥，不，不可能，今生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所以，那件事不会与前世一样的，她呼了几口气，将那些不祥的想法吐了出去。
顾妈妈见女儿的唇有些干，便去给她倒水，因为有景妈妈一直帮忙照料，家里的暖水瓶里都是满的。
“我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是邻居，虽然不是一起长大的，但关系非常要好。你景伯伯和景叔叔生在苏北农村，没办法，景家因为政治原因，五八年就被下放去了农村，八十年代初才回来，但只有你景伯伯和景叔叔兄弟两个了，老一辈的人都去世了，你爸爸跟他们的关系好，可能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的亲戚关系吧。”顾妈妈一边斟水一边继续说道。
“什么亲戚关系？”顾未晞追问，既然顾未晞与景自箴有这么相似的容貌，若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顾妈妈将水杯递给顾未晞，回答道：“你奶奶的一个妹妹在四清下乡的时候与你景伯伯的一个叔叔相遇了，两个人一见钟情，而你的这个姑婆为了爱情宁愿去了农村，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两个人一起跳了崖，唉，能为什么事呢？那个年代，这种事多得很，只不过现在的人都渐渐忘了。”说着，一阵感叹。
顾未晞不禁为那两个年轻男女至死不渝的爱情而唏嘘，更是有一种羡慕的情愫，谁说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她的亲人就是忠于爱情的信徒，而且，为了坚守信仰，不惜一死。
“这些还是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你奶奶跟我们七七八八地絮叨了两句，具体的我是不太清楚了，等咱们去探望你奶奶的时候，你想知道的话，就细问问她。”顾妈妈道。
“奶奶不跟咱们住在一起吗？”顾未晞说着，下意识的往四周张望。
顾妈妈摇摇头，“因为你姑婆的缘故，你奶奶受了牵连，就在那个时候，她丈夫跟她离了婚，她本人又被单位下放到小镇去养蚕，平反后，你奶奶倒是习惯了小镇上的生活，不想回来了，只让你爸一个人回来，还把单位给你奶奶安置的岗位给了你爸。”
“那爷爷呢？”顾未晞问。
“其实，在你奶奶去小镇后不久，你爷爷也坏了事，批斗的时候被活活打死了。”顾妈妈道，“你奶奶也算因祸得福，因为离了婚，就不会再被牵连，倒是保全了他们母子在小镇上的安稳。”
顾未晞长叹一声，原来这顾家的经历也是一波三折的，唉，人呐，没有容易的，所以，才会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听着别人的哭声离开。
“景家离开后，房子被充公，后来，政府就把这西边的小二楼分配给了你奶奶他们一家，楼上楼下一共四间，你奶奶下放时，房子倒是没有收回，等你爸回来后，正好住在这里，而景家兄弟回来倒是没有住的地方，虽然他们并没有见过面，但是一提身世，彼此就相见如故，很是亲近，你爸就让景家两兄弟住楼下，之后，到了九十年代，你爸和你景伯伯一起做生意，开始时挺红火的，可最后还是失败了，两个人为了挽回败局，到处跑关系，没想到，你爸坐船去重庆的时候，船撞上了礁石……”说到这，顾妈妈不禁红了眼圈，“这些年，要不是你景伯伯念旧情照顾我们，我们母女的日子恐怕更难了。”
“景伯伯投桃报李，这也算是爸爸给咱们留下的福荫。”顾未晞道。
“之后，你景伯伯也没能挽回公司的生意，做了清算之后，剩下的钱分给了我一部分，他拿着他那部分开了个杂货铺维持生计，生意虽然不温不火，但也慢慢积攒了一些钱，买下了中院的两间房，一家人搬过去住了。”顾妈妈道，“那杂货铺就在东边的街角。”
“那景叔叔呢？”顾未晞问。
“你景叔叔一直没辞去公职，也没跟着他们做生意，如今已经在市委统战部任了个副职，据他说是个闲衙冷槽的差事。”顾妈妈道。
统战？看来两党依旧不能形成美式的驴象模式，不过，能够兄弟阋于墙而共御外辱，也算是国家民族之幸了。
顾未晞甩了甩头，不再多想，这些都是她前世因为处于那个位置才不得不去考虑的事情，现今，她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不用再想这些肉食者谋之的事情，她只需要过好平淡日子，除非再遇到那样一场天下兴亡之事，否则，她只想好好地隐于这都市中，有能力就兼济天下，能力不足便是独善其身。
既然弄清了和景家的关系，她便不想再多想了，也许上帝就是想让她远离过去的是是非非，才这样安排的吧。
“你严师傅之所以住在楼下，是因为你爸爸刚出事那阵，而你师傅又刚拿到一笔国家给的赔偿金，她也是为了帮咱们孤儿寡母，才非要买下楼下南边的那间，其实她当时是有宿舍住的。”顾妈妈继续说着，“那个时候不好过户，是你景伯伯帮的忙，你师傅算是善举有善报，那时只花了一万多，如今这房价可不止十万了，若是赶上拆迁，赔偿款更多。”
顾未晞唇角上挑，严师傅的好她早已体会到了，只是不太会说话，有口无心，绝非恶意。
“上帝当然会眷顾好人。”顾未晞说道，她环视了一下房间，一大一小两张单人床，脚对脚的靠着西墙摆放，中间放了一个五屉柜，靠窗的位置是一张三人沙发，并一个简单的没什么装饰的茶几，三开门的衣柜占据了北墙的位置，对面是餐桌和餐椅，以及冰箱和一个杂物柜，房门偏南，门边摆着一个木质衣架。
凭着房间的布局摆设，顾未晞便猜出这是谁的房间，但还是问道：“妈妈，这是您和小言的房间吧？”
顾妈妈颌首，“是啊，你和乔……”顾妈妈顿了下，改口道，“你和他的房间在隔壁，你婆婆住在楼下严师傅的隔壁。”
“婆婆是长住这里吗？”顾未晞问。
顾妈妈摇头道：“还不是因为你病了，又联系不上淮生，这才把你婆婆从乡下接过来，照顾小言……”话说一半，顾妈妈说不下去了。照顾小言？这些日子，小言跟景蔓妈妈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跟他奶奶的时间长，可以说，这老太太连一顿饭都没给孩子做过。
顾妈妈很后悔当初的决定，然而，请神容易送神难，似乎这位亲家母在短期内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用顾妈妈把后半截话说出来，顾未晞便明白地勾了勾唇角，就从刚才小言是从景家接过来的，她就明白了她的婆婆不会用心照顾这个孩子。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老人家不是应该将子嗣看得很重的吗？就连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樊家老太太在面对孙儿的时候都充满了慈爱，可现在的这位婆婆，她实在是想不通了。
“我回房间看看。”顾未晞轻声说道，“还有，以后，我要和小言住一间。”
顾妈妈一怔，静默地摇摇头，是啊，她能说什么呢？虽然纠结未晞要不要离婚，可那些纠结都是为了世俗之事考虑的，并非从未晞的感受，守着一个心思不能完全在自己身上的丈夫，就算是锦衣玉食又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