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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手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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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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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春堂李朗中的长徒水安息拿了几丸药剂走过来:“县主,诸位大人,家师凝了几粒养身避邪毒的药,让小的给送过来。”

  夏珞淡笑着用双手接过,对他言谢:“多谢您跑一趟,也多谢李郎中了,您代我谢谢他,也多谢药行和医行的先生们。”

  水安息有些诚惶诚恐地避开她的谢意,但举止间有已有医者的风范:“县主言重了,家师曾说过县主以往的事迹,我等心下十分的敬佩,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夏珞又让他帮忙给家里带个安好的口信,水安息应下之后便回去了。

  雾白从夏珞手中捏起一个药丸,嗅了一下,便吞了下去,又拿了一个向夏毅走去。夏珞可没觉得自己有雾白那么坚强的嗓子,只好默默地将药在嘴巴里嚼碎了,苦着脸咽了。陈绍亭手里的水囊晚了一步,只能忍着笑意见夏珞苦哈哈地大口灌水。

  晚到的齐钰也被分了一粒药,他倒是迟疑了一下,不过见这个从未谋面的县主吃的那叫一个利索,也随后送入了口中。是怕苦,还是怕别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陈绍亭见齐钰总是偷瞄夏珞,心下有些不喜,便招呼了陈广升与齐钰到议事的棚子里说话,一个是为了安排以后的查探方向,另外也是将他们从夏珞身边扯开,省得捣乱。

  歇过劲儿的夏毅蹲到了夏珞的身旁,他手里捧着几个圆滚滚的土球,一脸问号地看着夏珞:“这是在挖骨时,发现的东西,这是什么?”

  夏珞扫了一眼,觉得就是些土疙瘩,但突地如同福至心灵般拦住了正在往一旁扔去的夏毅,她捏起一个圆球,轻轻嗅了一下,又用手指抠了抠,然后,她笑了起来:“是随着骨头一起挖出来的?”

  夏毅懵,他嗯了一声,指着几处方位:“这里、那、还有那都发现了。”夏珞扫了一眼那几处,深浅程度都差不多,只不过地点不一样而已。她大力地拍了拍夏毅的肩膀,直把他拍的咧嘴:“哥,你这运气不是一般人啊。”

  雾白一旁听得也懵:“姑娘是什么意思?”夏珞用小刀小心地切开这个圆球,一个白色带黄点的圆嘟嘟的肉虫子从球里面滚了出来

  “啊!”一声高亢的尖叫,惊起一片飞鸟。夏珞用手臂捂住了耳朵,给了夏毅一个眼色:“终于觉得雾白这丫头像正常人了。”

  夏毅嘴角含笑,将手里的土球放到一旁,扯住了原地打转地雾白:“没事,莫怕。”雾白紧闭着眼,手里抓住了夏毅的罩衣前襟,便是好一顿扌柔扌差:“咦~,好恶心。”

  闻声而来的人们瞧见了这里的热闹,也是轻声笑了起来,倒是将这地方的阴郁之气散去了几分。

  齐钰拱了拱手:“请问县主,这是什么?”夏珞用竹镊子将那只圆滚滚捏起来,放在眼前瞧了瞧,这才回答他:“铁甲将军啊。”

  齐钰皱了眉头,回头看了看陈绍亭,陈绍亭带着笑意轻咳一声:“蜣螂。(qiāngláng)”齐钰恍然:“下官还想怎么那么耳熟,不就是屎壳郎嘛?”然后,他有些不解:“能有什么用?”

  夏珞小心地将那只胖虫子人道地干掉,然后晾在了证物袋中:“可别小看了它们。”她指指一旁的大坑,又指指他们清扫出来的这些小圆球,“这小家伙用在中药里,是解毒,消肿的好手。而在这里,它则是说明了这些尸骨被埋下的时间。”

  陈广升听的兴奋:“先生,说来听听。”嗯,兴至极致,连之前的称呼都跑出来了。

  夏珞盘腿坐在地席上,她看看白骨,又看看那些个小土球,又捏起一把土,捻了捻:“此处的土壤应是偏酸的,瞧这里的柏树和银杏等树长势喜人,但这坑中白骨所附的衣裳织物,变乌,变脆,且只有这片地方植被矮小且贫瘠,想来应是被人为倒入烧碱才导致出现以上的情况。”

  “但被中和过的土壤适合铁甲将军的生存,它们以腐叶尸汁等物为食,它从成虫化蛹,再成长为新的虫子,最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故此,按植被、土壤中和变化及虫子的变化情况来看,这些尸体最少在此处有二到三年的时间了。”夏珞邪气地一笑,“想来,那些犯人们想用烧碱等物加快尸首消失的速度,达到毁尸灭迹的目的,只可惜天有法眼,人有正义,所选的位置恰恰拖慢了进程。”

  哇。众人均是叹息一声,果然长见识啊。一个年轻的仵作傻傻呼出一口气:“叹为观止啊,连虫子都能做为证据啊。”

  夏珞一拍手,给他了一个赞:“说的好,这也是门学问。”见那仵作眼神闪亮,便有心提示他两句:“尸首腐化的快慢,与环境和温度都有关系,尸首上或尸首周围的一切东西都要当做需要查勘的物证来对待,虫子因为它的特性,也可以做为证据来看,比如这虫子是不是这个地区特有的?是成虫,还是虫蛹?是活虫还是死虫,是体内的,还是体外的,都是有区分的。”

  “哇,果然是学问。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快点建起学院了,好向县主您请教。”他憨憨地一笑,转尔又皱了眉,声音沉厚:“那我们就加快干活吧,好让她们入土为安,也算是为了我们以后进学院积福。”

  大家自发的散开,有条不紊地忙着,夏珞轻轻点着头,心里却是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句:后生果然可畏!

  陈绍亭又嘱咐了大家注意安全,合理安排休息,便又扯着齐钰他们去忙了。

  日上三竿,今天的日头有些毒辣,晨起的露水还未化作雾气就已消失不见。已忙乎好一阵子的夏珞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子,抬眼扫过地面上的白骨,之前的空地已不剩多少间隙,日光下白骨泛着冷光,狠狠地刺在人们的眼中。

  “那个”夏珞招呼了一声,顿觉嗓音沙哑,副将耳力过人,见夏珞唤人便快速地应了一声。

  夏珞慢慢站起身,向他走去,副将脚下不停,却已是熟练地将腰间水囊摘了下来,见夏珞手脏,便告了声罪,便将水嘴搭在了夏珞的唇边。夏珞大口大口地喝着,觉得这才好受一些。

  副将收回来,便请示于她:“请问县主有何吩咐?”夏珞用前臂粗略地抹了把额上的汗水:“烦请将军找人找些遮阳的粗布或黑麻来,给这些亡灵遮遮阳。”

  “是。末将这就去。”副将行了礼,便大步退下。军人的速度就是快,很快便有民夫和守卫抱了黑麻粗布长竿等物赶了过来,并手脚麻利地搭了起来。白骨上的冷光淡了下去,就连山风都温柔了起来。

  “县主,您快过来看看。”夏毅远远地招呼着她,夏珞抖抖袖子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夏毅负责的这片区域已摆好了八具完整的骨骼,只不过夏毅却迟疑地指着这几具骨架问夏珞:“这几具与其他的女子骨架尽不相同,她们的盆骨更宽些,位置也不一样,我是不是拼错了?”夏珞仔细查看了一番,她摇摇头:“不,大哥,你并没有拼错。”

  “那是为何?”夏毅刚想挠脑门,又瞧了一眼带着手套的手,只好又放了下去。一旁帮忙的雾白倒是从工具箱里又捏出只手套来,稍稍叠了一下给他蹭了蹭额头,夏毅不客气地反送了一个笑颜。

  夏珞叹了口气:“她们确实是女子,盆骨的变化是因为一个原因。”她有些沉痛,“她们是在怀孕期间就死了。”

  雾白怔住,她蹭地一下站起身,眼眶泛红:“那、那孩子没出生?”夏珞点点头:“看骨架的情况,没有正常出生的痕迹。所以”她又是叹了口长气,“要么是随着她们一起没了,要么就被刨腹取出不外乎就是个死字。”

  “过分!无耻!”雾白恶狠狠地低吼,“等我们查出来是谁的!老娘得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轮回报应!”

  夏珞沉痛地点头,并没有说话。夏毅鼻翼飞张,重重地喘着粗气,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是谁能干出来?都是人生娘养的,怎么就能下得了手?!

  皇帝的旨意下的很快,要求全力彻查此事,帮手们也陆续地到了,大家惊诧之后,便投入到这个艰巨的任务中去了。这块坡地又重新扩开了些,除了工具碰撞的声音外,一丝闲聊的动静都没有。

  姬嘉泓由姬长安、明将军陪着趁着人少之际悄悄过来了一趟,这个幼小的君王,静默地立在坑边,百骨坑中的白骨已全部取出,在他身后的场地上平铺了一片。山风轻轻地吹过,扬起他的袍角,这个少年的目光黑沉,却一丝言语都没有。只有姬长安明白,此一事已深深地映在了幼君心中,关于民生,安定,国强等观念更加根深蒂固地扎在了心底,由此,这位年少的君王以一种不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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