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门邪道
发现百骨坑的这个消息并没有特意压制,很快相邻的几个县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一时间被传的沸沸扬扬,陈绍亭给了陈广升和齐钰等人一个指示:可以传播这个事情,但尸骨判断的时间要模糊,地点一定要明确。
陈广升稍一思索,便已了解陈绍亭的用意,而齐钰虽有些不解,但他也没有表示反对。其他几个县的知县也纷纷表示会按照安排行事。
时间过的不算快,日子已过了半月有余,姬嘉泓被老皇帝安排跟着姬长安学习、帝王之道,也同时学着民生之术,虽说没离开这几个县,但行踪却是飘忽不定,让人捉摸不到。在此期间,百骨坑已全部取出,然后取了新土填平,按照明一大师和奉春秋的建议,在此地又建了一处供台,不过却十分特殊,这座供台各分一半,一半供的是地藏菩萨,另一半则是供的青玄大帝。
夏珞觉得这样很好,即引渡亡灵往生,又做了镇守之意。对自己以后要开的学院也好。人们总是要有个信仰的不是?
白骨的拼接已快到了收尾之处,难道有些空闲,夏珞端了碗粗茶,慢慢的饮着,长吁了一口气,夏毅大口地塞着吃食,完全顾忌不上形象。虽说是来了帮手,但这二人还是主力,因为骨架细节之处还要靠他二人去判断。要说夏毅还是有天分的,跟着夏珞学了这么几年,就将这门技术掌握了七七八八,甚至还创造出了自己的特点,就算是活人在他面前,他只需上手捏捏就知道有何区别。对此李郎中很是捶胸顿足,很想取得夏毅的天分,故此此次拼骨之事,李郎中也舍下了老脸把自己的几个徒弟送了过来,哪怕是打个下手也好,好让他们学出个一二来。
正赶上李郎中带着药包赶过来,瞧着夏珞有些闲空,给她把了把脉,见她气色还说得过去,便坐下和她闲聊起来。
“这些白骨数量真是太多了。”李郎中叹口气,“我粗瞧了一眼,成人的骨胳,你们清出来三十余具,孩童的也近四十,碎骨不计其数。做此下恶事的人,真该下到十八层地狱去。”
夏珞乖乖地喝着祛邪的药茶,对李郎中所说的话表示同意:“说句外行的话,千刀万剐了他都不为过。”
李郎中捻着他那已显花白之色的山羊胡,移开了这个话题:“听闻南蛮之地有做虫蛊的巫医,用各种毒虫放在一处密闭的罐子里,放于数天,待开封时若只剩一只,便是蛊王,用它入药,有奇效。”
夏毅瞪大了双眼,忙把口中的吃食咽下去,问道:“那他们做这个有什么用?”李郎中沉吟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也是听闻,并没有见过,只是说他们由此造出的蛊虫各不相同,用法也不一样。”
夏珞这个灵魂生成在新社会的家伙,自是对此有所了解:“嗯,传闻中有实有虚,当地人用虫子或植物相生相克原理可制造药物或毒素,制作方式各不相同无法被他人复制,故才有蛊毒之说。”她说到这儿,低头想了一下:“嗯,记得奉道爷说过边陲小国有用活人取血凝做丸药的事情,这两件事倒是有异曲同工之意。”
李郎中冷哼一声:“怕不过是歪门邪道罢了。不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雾白笑眯眯地点点头,递给李郎中一碗水:“李叔说的不错。”
等到傍晚时分,陈正浩陪着姬长安过来看看。几乎是成了统一的模式,凡是到达现场的人,除了收骨、拼骨的人员,无论是谁,来过多少回,只要面对着这片片白骨,均要是静静在一旁默哀一柱香的功夫。
姬长安默默地回到棚中,他立在门口,遥望着远方,许久没有说话。夏珞与陈绍亭对视了一眼,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夏珞低头想了一下,便放下手中的碎骨,拿了一旁的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骷髅头走到姬长安的面前。
她扯了扯姬长安的衣袖,姬长安回过神来瞧着她,夏珞将手中的头骨向上托举了一下:“喏,您瞧。这是个孩子的头骨。”姬长安将目光放到了这个不大的头骨上,神色中有悲悯之意。
“我相信大人您以后一定不会让世道再出现这种事情。我也相信您会辅佐幼君成为一代明君。”夏珞轻轻抚在那头骨之上,她郑重地说道:“他也会相信,他只不过没赶在正确的时候,错过了机会。若苍天有眼,定会让大人们将此事查到水落石出。”
姬长安的神色缓和了一下,点了点头:“借你吉言。”陈绍亭也凑了过来:“勉之,这边的工作都快结束了吗?”
夏珞点点头:“骨架都拼凑的差不多了,但很多孩子的骨头因为好多还未长成,有缺失的部分。”她摩、挲着手中的头骨,轻轻叹了口气:“永远都凑不齐了。”
这三个人一时间都有些伤感。这种氛围却让雾白打破了,她快步走过来,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奉道爷设坛做法事,却起了冲,他找到了一个东西,叫我通知大人们去看看。”
夏珞连忙将手中的头骨轻柔在放在桌上的绒布上,清洗了一下,换了罩衣便跟着大人身后追了过去。
奉春秋在大坑的正西方的一棵树底下蹲着,左手里捧着一个东西,右手中却拿了个金刚杵在树根处挖着什么。
“道爷,您这是做什么呢?”姬长安问道。奉春秋头也不回地说:“先别过来啊,我先把这法阵破了,这断子绝孙的玩意儿,看我不收拾了他!”
陈绍亭听到此处,忙将姬长安和夏珞向后面拽了一把。雾白也快速地递过来几个口罩过来,叫大家都系上。
等了没多长时间,只见那被奉春秋刨出的树坑处飘起一丝黑色的雾气,奉春秋抓起一把黄色的粉末扬了过去,黑色的雾气很快地散掉,坑中慢慢泛出棕色的泥浆。
奉春秋长呼一口气:“成了。”他瘫坐在一边,身旁的小徒弟又抓了把糯米,端了碗鸡血倒时了坑里。然后奉春秋递给他一张符纸,小徒弟将符纸用树叶仔细地卷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枚古钱来,绑在了上来,然后用一个枝桠将这小东西塞进了那个坑里。
这里面的讲究夏珞是不明白的,可眼瞧着那树坑里泥浆就凝了起来,那棵树也枯萎了,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机。她有些啧舌,有些东西是光靠唯物主义说不清的,就连科学家们有时也不能否认有未知的物质存在。
有些个东西自有它存在的不二法门,有它存在的道理。
奉春秋喘了几息,方才舒缓了些,精神头也好了起来。这时,他才转过头来向这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本以为是个普通的邪物,不料等夏夫人走之后,才发现是个法阵。有这玩意儿在,会阻了这些个亡灵的往生之路。”他把手里的那东西用黄纸擦了擦,又用雄黄酒和糯米水刷洗了一番,方才递将过来。
只是一块普通的木牌子,上面有些奇特的文字和符号。夏珞扫了一眼实在是看不懂,但她瞧着陈绍亭和姬长安的脸色就知道这两人认识。
“这些个歪门邪道的东西还真是多。”雾白嘟囔着。姬长安却听出了不同的意思:“夏夫人还听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雾白对夏夫人这个称呼还是很可心的,她笑眯眯地给姬长安学了这几日听来的消息。姬长安蹙眉沉思了一番,对雾白说:“还请夏夫人用暗卫的渠道给京里送个信,请圣上询问一下陈将军,启丽国内有何异动。然后再派个高手去下南蛮之地,向日则土司询问一下关于血蛊的事情。”
雾白严肃地一抱手:“好的。”她转身就向山下跑走了。
夏珞挑了一下眉毛,认真地问了一把姬长安:“忠穆王爷,您这么使我家人真的好么?”姬长安失笑:“怎么地?县主?雾白可不是白身,可是内务府的女官,也算是我能指挥的下属,还需要打个赏不成?”
夏珞很是认真地点点头:“哎,对。就是得给个赏,好歹地那是我嫂子,白使啊?”
姬长安听完倒也同意地点点头:“嗯。我这边倒是没什么物件可赏。”他摸了摸腰间,从暗兜里掏出个金镶玉的牌子来,冲着夏珞身后使了个眼色。
一直在默默当作隐形人的夏毅挠着头,从后面的树干背处转出来,他嘿嘿地笑着:“没、没事。我就是担心你们”
夏珞倒是没埋怨他不出声地跟过来,可她还是要数落夏毅一番:“跟来就跟来吧,怎么连个防护都没穿?”
夏毅忙解释:“我戴着口罩呢,戴着呢,刚摘,瞧?我小心着呢。”夏珞这才稍稍放了心。她白了夏毅一眼,对方只得不好意思地赔着笑脸。
姬长安微笑着,又招呼了一下夏毅:“过来吧,你这个妹子是里外里地给你们找保护罩。”他把那块牌子递给夏毅,“这个牌子是我的令牌,可调取任何一地的守备营中的千户来为你夫妻二人使用。”夏毅刚要接,他又往回收了收,很严肃地嘱咐道:“万不可有其他的心思,否则,除了夏珞,我不会放过南陵夏家任何一人。”
夏毅郑重地点着头:“我夫妻二人肯定不会乱用,如若使用必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他撩袍跪地,重重叩谢:“多谢忠穆王爷爱护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