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汝者泽初也
等夏珞真正清醒的时侯不知道已过去了多少日子,只记得离开南陵时还是初夏,现在再看秀枝她们已是换了深夏时分才穿的夏衫了。夏珞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渐渐回过神来。虽说人有三急,昏迷时秀枝她们伺候的很好,也没让自己觉得太尴尬。不过,现在自己清醒了,这个问题就有些让人羞涩了。
夏珞想抬抬自己的胳膊,却觉得酸软的厉害,后背也有些痒痛的感觉,腿脚虽有知觉,但也觉得抬动起来是相当的费劲。夏珞颇有些心焦,想唤人又张不开嗓子,正在此时,秀枝带着药味就走了进来,她眼尖的瞧见了一额头薄汗的夏珞,先是一怔,后是欢喜地冲门口叫了起来:“快去禀告夫人,姑娘醒了!”说完,她一面放下手里的药碗,一面快步向床边走来。她一打眼望过去就知道夏珞想做些什么,她笑着摇了摇头:“姑娘不必不好意思,谁都有个不舒服的时候,只管叫人便是。”秀枝一个‘公主抱’便将夏珞从床铺上抄了起来,夏珞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指指恭房处。秀枝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娘这是见好了,想着下床了。您搂住了我啊。”
等解决了内急问题,夏珞松了口气,虽说还需要秀枝帮忙,可好歹的没有失礼。净了手,又简单擦洗了一把脸,夏珞让秀枝扶着自己,尝试着活动活动腿脚,慢慢地走了出来。
刚转过屏风,就被两个温暖的怀抱拥在一起,陈夫人和康亲王妃一阵心肝宝贝的唤着,把夏珞喊的心里暖烘烘的。
这两手一边一个握着夏珞的手,小心的把她带回到床边,夏珞这才不好意思地冲她俩笑笑:“义母,伯母,让您费心了,我这就快好了。”
陈夫人拭去了眼角的泪花,用手里的帕子轻轻擦去了夏珞额上的薄汗,康亲王妃亲自把那碗药又端了来,喂给夏珞,夏珞忙要接,康亲王妃嗔了她一眼:“别乱动,背上还有伤呢。”
夏珞吐了吐舌,陪着笑脸:“义母,不是我想动,我是说这样一口口喝太苦,还不如我一口闷了合适。”
陈夫人嗔笑了一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夏珞的额头:“这丫头啊,明明是心疼人,还得自己个儿逞能。”
康亲王妃也觉得好笑,想了一下便应了夏珞,却不让她自己拿着,一手扶着夏珞的肩,一手扶着碗,还是借着康亲王妃的手亲自喂了进去。
见她喝完,康亲王妃才道:“还不若睡着时听话,醒了就调皮的很。”夏珞咂巴着泛苦的嘴唇,笑着说:“义母说的哪里话,我挺乖的。”
“呸!”康亲王妃啐了一声,“听话?听话还往那个地方跑?还不叫人告诉家里人一声?当家里的哥哥们是摆设不成?哥哥们若是摆设,你义父,还有国公爷也是摆设?嗯?”
一声嗯,透着几分心疼,又还有几分火气。夏珞无奈,只得轻轻晃着陈夫人的手,央求陈夫人替她说说情。陈夫人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地拍拍康亲王妃的手:“快别生气了,孩子这不回来了?你可别吓着她。”说完,她又假意拍打了一下夏珞的手心:“你也该打,一个姑娘家家的,胆子怎么那么大?”
夏珞满不在乎地摇摇头:“这不是赶上了嘛。”说完,她在床上打了个滚:“您瞧啊,我这不好好的嘛!”
康亲王妃哎哟了一声:“嗨,你个皮孩子!后背不疼了是吧?”陈夫人也连忙扶住夏珞:“慢着点,别把伤口扯了!”
已是显了怀的司空鸢在院子中悄悄地站着,手里握着个一张不大的纸条。她竖耳听着屋子里夏珞听上去欢快无比的声音,可她那双剑眉却是紧紧皱在了一起。
那张纸条正是陈绍亭托燕隼稍回来的信,那上面简单地说了一下夏珞经历过的事情,虽说之前也问过雾白,但总归没有陈绍亭收集的消息更全。信的最后,陈绍亭嘱咐了一句:“嫂子,勉之心魔难除,若放之不理,势必伤极。”
司空鸢是明白其中要害的。虽说外伤好治,可心魔难除,现在看着夏珞像是没什么事,若是遇到一个特定的时分必会发作出来,真要是到了那种程度,非死必伤,人就废了。
司空鸢问过秀枝,秀枝也说过夏珞梦魇时分状态很是可怖,牙关紧咬,撬都撬不开。可若是夏珞清醒过来,就和没事人一样,该吃饭吃饭,该做事做事。
知夏珞者莫过于陈绍亭也。他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才会用燕隼传信回来。只不过……司空鸢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陷入了沉思。
自打能下了地,夏珞就觉得养伤的日子有些难熬。屋里的医书让她来来回回翻了遍,心里正抓挠着,秀枝过来说姬琅陌过来,要请夏珞去九龙卫帮个忙。
夏珞乐得有事忙,和陈夫人请示了一声,便扫了身男装跟着姬琅陌出了门。姬琅陌一身银宝龙服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映得夏珞眼都有些睁不开了。姬琅陌见状,默默地转了一个方向,将夏珞挡在了自己的身侧。
夏珞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才开口问姬琅陌:“是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啊?堂堂九龙卫还有搞不定的事啊?”
姬琅陌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自是你能帮上忙的,才会让你来。”他清了清嗓子,“是郑世海,他前些日子办差受了伤,伤口不大,但一直血流不止,太医院也没了招,一个大男人,流血流的虚弱的很。也不敢让他回家养着,一直放在太医院里呢。”
夏珞听得一头雾水,直到来到宫内的太医院,瞧见了面如白纸的郑世海,才觉得这还真不是小事儿。郑世海眯着眼,晕晕厄厄的,人都走到他近前了都没啥太大的反应。一旁的太医是曾经听过夏珞讲课的,瞧见了夏珞过来,忙起身问礼,又向夏珞简单地说了一下他之前的处理方式,表示郑世海没中毒,也无暗疾,其他外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唯有左前肘处这一处伤口总是流血不止,且有了邪症。
所谓邪症,其实就和现代的伤口感染是一样的,严重的当然还要担心坏血症、破伤风等等问题。
夏珞瞧了瞧伤口,没觉得有啥异常,她转头问太医:“他因为什么受的伤?之前伤口清洗时有什么异常吗?”
太医一招手,医侍端上来一个白瓷碗,太医接过递给夏珞看:“县主之前曾提过伤口清理时的异、物要注意收集,以做为断伤、集证所用,所以我就留下来了。这是火器霹雳珠的残渣。”
夏珞接过,用一旁的小镊子夹起一片残渣看了看,很有质感,这一片残片也十分的锋利。她心中大概有了主意。
夏珞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姬琅陌他们说道:“我怀疑是这东西的残片还在郑世海的身体中,所以伤口才会是这种状态。”
太医有些疑虑:“可是,我在清洗伤口的时候,并未见异、物啊?”
夏珞点点头,没有否定太医:“这是因为这小东西有可能顺着肌肉的肌理嵌进去了,或许还划伤了血管,故才会导致血流不止。”
太医有些担心郑世海的状态:“那、那如何是好?郑大人若是再这样流血下去,多好的人也挺不住啊。”
夏珞又对姬琅陌说道:“九爷,速去找磁石,要吸力越大越好。”她伸出手指冲姬老九勾了一勾,待他附耳过来之时,低声说道:“去天机阁请沫梓先生来一趟,让他带着他的蝉翼刀来。”
姬琅陌怔了一怔,便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夏珞又对太医说到:“请问,这位大人贵姓?”这太医忙拱手回道:“姓孔,县主敬请吩咐。”
夏珞一指床上的郑世海:“孔太医,来吧,招呼人搭把手,把郑大人送到咱上回说的手术室去吧?”
果然人多力量大,很快,迷迷乎乎的郑世海就被很平稳地送到了太医院的手术台子上。孔太医相对其他的太医还是年轻些的,他手脚麻利地将郑世海固定在了台子上,又招呼了医侍准备好了工具和药品。
等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姬琅陌带着沫梓先生也赶了过来,再次见面的沫梓还来不及与夏珞叙旧,便被安排了事情:“沫梓先生,一会我们要进行一项很细致的工作。”夏珞一指晕的不醒人世的郑世海:“您要协助我将他的手臂肌理破开,小心血管走向,且要用十二分的注意力去寻找一个不起眼的小铁渣。”
难得静如止水的沫梓竟然兴奋地扌差了扌差手:“一切听你安排,说吧,什么时候开始?”
夏珞额角一排黑线默默掠过:“请沫梓先生先去清洁消毒吧。”
等医侍将郑世海的那处伤口清洁消毒之后,夏珞下了刀,暗黑的血液从破口处涌出来,夏珞却是怔了一怔,姬琅陌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地紧握着了拳头。沫梓抬头瞧了一眼夏珞,夏珞眨巴了几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是继续落刀,这一次,她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