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怕缠男
回到南陵的夏珞变的很安静,除了去和陈广升打了个招呼外,基本上的行程就是六道院,再到义庄,最后回家。偶尔还客串一下学院夜课的讲师。
陈广升本想着让青碧去打听一下县主与自家三爷之间发生了何事,但见着媳妇挺着个肚子,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算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衙门口来了位精悍的夫人,她蹭地跳下马来,飒利的立在了阶前,拱手便向门衙道辛苦:“辛苦,辛苦,烦差爷给回禀一声,锦绣商行周娘子求见。”
将周夫人迎进了偏厅,陈广升这才有些疑惑的问周夫人:“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周夫人微笑着摇摇头,她轻咳了一下道:“说是问题也不算是问题,只是过来请教一下大人,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她端起茶杯挡住了笑意:“这一批封顶的料子从京城里运过来了,可是呢,这上工的人里却要多出一个人来。”
陈广升不解地挠挠头:“多出一个人来也需要问本官不成?”
周夫人点点头,从袖口里掏出个木牌子来,放在桌子上向陈广升推过去:“烦劳官爷给个话吧。”
陈广升打眼瞧了那个牌子,身子却是腾地一下坐直了:“哎哟喂!这位爷是玩什么呢?”
周夫人接了话:“玩什么,我倒是大约能猜到,县主可是回来有段时日了。”她用手撑住了头,“可是啊,我倒是想问问官爷,真能招呼这位爷上手用么?”
陈广升掐了掐额间,将牌子收在了手里:“用,使了劲的用。把这位爷用成个扛苦力的才好呢。”
周夫人带着东西和人上了清风坡,现在的六道院已初具规模。一身粗衣打扮的陈绍亭打量了一圈这方建筑之后,不禁发出了暗叹声。
等到了夏珞之前规划好的工地上,周夫人已是笑意盈盈地站在了陈绍亭面前了。陈绍亭一愣,然后大方的施以一礼。
周夫人回了半礼,递给他一顶竹编的圆帽和一副加厚的线手套:“这是县主要求的,她说要安全生产。还别说,这东西真顶用,匠人们受伤机率下降很多啊。”
陈绍亭接过来,细细地摩、挲着,嘴角扬起几分笑意:“那,全听夫人安排。”
周夫人捂着嘴轻轻笑起来:“陈三爷,那我可就真下狠手了。”说罢,她一指旁边的青石板,“那您就受受累,和匠人们一起将石板运到主楼那边去吧。”
陈绍亭将帽子和手套仔细的戴好,认真的对周夫人拱了拱手:“那就拜托您了。”
周夫人忍着笑,点点头。
且不说陈绍亭在清风坡上出苦力,转过来看看夏大姑娘在做些什么?
慧宁师父已从京城赶了回来,借着原先天机阁的路子和自己本身的影响,在京城里倒是结缘化出来不少好东西出来。
归元寺里,夏珞正卷着袖子和慧宁师傅一起……玩着胶泥。在归元寺混熟了之后,倒是让夏珞从这里的山里找到很多实用的东西,什么药材啦,矿物啦,还有他们手里正玩的胶泥。
说是玩,倒不如说是在用胶泥做着模型。
慧宁师父从沫子那里得了烤釉彩的方子,便叫了夏珞来看,夏珞福至心灵,瞧着这些能上颜色的矿物质,便拉着慧宁师父一起开工做开了人体模型。这样以后在学院里教学使用,比真实的尸体更耐用,更安全。
不过……这两人毕竟需要用真实的东西来比照拿捏的。所以,一旁倒是有两具白骨,一具为男性,一具为女性。另一旁摆了一片工具,什么标尺,镊子,刻刀,小刷子……
这两人分别蹲在两处,手下不停,只消大半天的工夫,两具泥塑的骨架便完成了。蹲得久了,站起来便有些眼花。夏珞闭了闭眼,等眩晕劲过去,再睁眼,便看见了周夫人在院门外站着,周夫人的眼中有几分欣赏之意,但也守着寺里的规矩,没有出声叨扰夏珞他们。
慧宁师父倒是对周夫人行了个佛礼,打了声佛号,唤了小沙弥将泥塑运到烧制的地方去,他理了理有些污渍的僧袍,行云流水地……给这两位比男人都强大的女眷腾出了空间。
周夫人回了礼,这才走进了院子里,见一旁有净手的木盆,便端了起来去打了清水过来,让夏珞清洗。
夏珞借着水影才发觉自己刚刚为了擦汗,却将泥渍蹭到了脸上,活脱的一个花猫脸。她吐了吐舌头笑着说:“真不知慧宁师父刚刚看着我时,是怎么忍着不笑的。”
“慧宁师父高僧大德,怎会取笑夏姑娘你呢。”周夫人扯了一旁的布巾沾了清水,帮着夏珞擦拭,她的手法很轻,小心地擦拭,避免扯伤夏珞的脸颊。
一面擦着,她一面嘱咐着夏珞:“虽说还有些热,但毕竟是入了秋,县主您还是早晚莫要贪凉。寺院清冷,还要备些热姜茶水喝喝的。”
夏珞很快被周夫人捯饬利索了,夏珞抿着笑,牵着她的手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夫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周夫人冲夏珞挑了下她那道柳叶弯眉,哧哧地笑起来:“我呀,是来叛变的。”夏珞正含着一口茶水,听这句话笑的直呛:“咳、咳,您叛啥变呀。”
周夫人忙伸手帮夏珞拍打后背:“陈三爷在清风坡扛石板呢。”
夏珞听的更呛,直咳的脸通红:“我……的……个……亲娘唉!”
这位爷倒底是想干嘛?
陈绍亭只想着一件事:好女怕缠男。若是夏珞一天不原谅他,他就这么一天在这里耗下去。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吸了口气,却被扬起的灰尘呛了口,一旁的老匠人从一旁的大水缸里用半拉葫芦给他舀了点看,陈绍亭谢过他,大口的喝下去。
老匠人呵呵地笑着说道:“这位小哥是第一次做这活吧,别急,慢慢来。肯出力啊,就能踏实住。”
陈绍亭诚恳的点着头:“谢老师傅指点。”老匠人胡撸了一把胡子,摇首道:“不妨事,出大力也得动脑子,得使巧劲儿。”
老匠人从陈绍亭的腰上抻出来那条擦汗的粗巾,搭在了他的肩上:“垫着些,要不然你这一天下来得遭老罪了。”
陈绍亭再次谢过老匠人,抚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在老匠人的指点下,半蹲着身,将三块青石板背上了肩背。
回到夏府时分已近傍晚,就算是知道陈绍亭在清风坡,夏珞也压下了心底那份悸动,忍着没去看他。夏长秋瞧着心事重重的夏珞,也不知要怎么开门,只好夹了她爱吃的菜放到了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夏珞冲着夏长秋笑笑,却被夏长秋翻了个白眼:“不想笑,就不要笑。装样子都不像。”
夏珞哦了一声,便垮了脸,低下头去默默地戳着碗里的饭。
夏长秋叹了一口气,将碗放下,想了想还是又开了口:“从你回来状态就不对,绍亭也没个信,问雾白,她嘴严的不行,什么都不说。倒底是怎么了?”
夏珞将碗推在一边,将头埋在桌边:“老爹……”
她声音低沉,少见的没有底气。
夏珞吸了口气:“我突然没有信心了。我知泽初心悦我,可是……若是遇到比瑶光后台更强大的人呢?我们又能坚持多久?”
夏长秋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了夏珞身边,他温暖的大手轻抚在了夏珞的头上:“我……并没有借到京城夏家的势,只是庶出分支,可你的母亲并没因为这点而对我没有信心。”
夏珞轻轻抬头:“我没嫌弃您……”
夏长秋失笑,他扯过一旁的凳子坐下,握手成拳撑住额头:“我没有表达这个意思。”他想了一下,再次开口:“虽然咱们的后台并不强大,可你的心要强大起来。你的人生要多姿多彩,要有海浪和阳光,要有高山和平原。爱一个人没有错,你若觉得值得,便要坚持下去。”
夏珞悄悄侧了头看他,夏长秋给了她一个慈爱的笑容:“我想绍亭定不会轻易放弃,当年我还没有夏侯爷这个名头的时候,他的决心就打动了我。”
“少年夫妻,都有想不通,犯错误的时候。你要给他机会。”夏长秋拿起夏珞的筷子,又夹了些菜放进碗里,“就算生气难过,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他牵起夏珞的手,将碗筷塞过去,“闺女,有老爹在你身后呢,不要怕呀。”
“嗯。”夏珞抹了把眼眶中泛起的泪花,又扌柔了把微酸的鼻子:“老爹,吃饭。”
夏长秋也应了一声,坐回原位,拿起了碗筷。
不算大的夏府,此时全府上下都听到了一声呼喊:“我!陈绍亭,只心悦夏珞一人!并无他念!”
夏长秋一口饭噎在当喉,直梗了几下脖子才将将咽下去。然后,夏长秋拍桌大笑:“真有他的!”
眼瞧着夏珞从脖子粉红到了耳根,脸颊红的像是棵粉红的桃子,红的诱人。
夏毅从外面跑进来,似是端得一本正经:“请教县主大人,可需去将门外的这个不羞之人轰走啊?”
雾白乐得从廊外柱身后面露出个脑袋:“需要用我,说话啊。”
正笑闹间,外面陈绍亭又是一声大喊:“我只喜欢夏勉之!勉之若是原谅我,就出来相见,若是不原谅……”他顿住了。
院里的人都伸长了耳朵。夏珞也倾了身去听……
“明天我还来!”陈绍亭算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