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未曾离开过
从山洞出来,不见吴叔,估计他有什么要紧事临时离开了,比如说闹肚子什么的。“我就去看看,看看就回来,不会耽误太久”,我对自己说。
琴声似乎从更高处传来,平日里吴叔几乎没有带我来过灵山北麓,长期混迹南麓的兽群堆里的我,对这片陌生的山林颇感好奇,除了那处奇特的夜池以外,还有什么惊喜等着我,希望不要是惊吓才好。早已脱胎换骨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朝那声音的源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前方有橘黄色的光亮,在墨蓝的夜色下,一间两层高的竹楼在树林中挑出色彩更为深重的屋檐,那琴声似乎便来于此。
原来,这里住有人家。
我小心的闪入那竹楼前的小院,此处不大,却甚为整洁雅致,一排半人高的竹篱将院子围成一方开满各种花草的别有洞天,光洁的石板铺就的地面,赤脚踏在上面,微凉,却不膈脚,反而有些酥麻的触感。我有些好奇的蹲在地上,用手抚摸地面,这青玉色的石头第一眼望去跟普通青石无异,可摸上去却有一种玉石的温润质感,这究竟是什么石头,这里究竟所居何人?
我立起身子,举头望向透出灯火的二楼,想必是这竹屋的主人吧,琴声近在咫尺,而我却有些犹豫了,深夜到访或是有些唐突了,但是我都到了楼下不上去看看又觉不甘。我将手腕上的外衣披在身上,手指成梳,简单的理了理半干的长发,去看看,就看看,打个招呼就离开,就这样。
我打定了主意,深吸一口气,朝通向二楼的竹梯走去。我故意加重上楼的步履,好给那弹琴的主人一个示警,有人来了。
可那琴声丝毫未乱,更未停歇,仿佛那人压根就没有听到那吱嘎、吱嘎的一步步,或是不在意,不理会,我的心反倒是有些不淡定了。
在推门前的一刻,我举起的手,放下,又举起,再落下,隔着竹门,我静静的听着从屋内传来的琴声。踯躅之际。突然竹门自动从内打开,吓得我倒抽了一口气,抬眼时不由呆住,那屋中端坐琴台旁的那人,一身白衣,墨色的长发散下布满了双肩,冷玉般的俊颜从背光的暗处缓缓抬起了头,淡淡的薄唇微微弯起,如朗月般深灰色的眸子有些惊异的看向我。
“你,来了。”那人缓缓启口,声音低沉而柔和。
“你,”我呆立在门口,心中一阵狂跳,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瞪着那双幽蓝色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尽管心里的震惊暂时麻痹了当下的知觉,可也就片刻的功夫,我立刻对自己此时的状况进行快速的评估。
我不是夜无双,我不是夜无双,这几个字飞快的从脑海中跳出,大写加粗的提醒着我,我不认识他,我不能表现出认识他,我是夜锦城,现在我是夜锦城!
“对,对不起,打扰了,”我结结巴巴的丢下一句抱歉,在他错愕的眼光中,我仓皇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竹楼。
逸尘君,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何会说你来了?我三步并作两步的在夜色中飞奔,粗粝的石阶混着些尖锐的石子将我的足底膈得生疼,那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像一道电流猛的划过我的神识。我突然驻足,抬手抚脸,糟糕,刚才居然忘了带面纱,这可如何是好?
我连忙从袖中取出面纱,盖在面上,却依旧挡不住心中强烈的不安,赶紧回去,乱得像团麻似的内心一时间没了主意,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赶紧回去,再做打算。
前方一个黑影挡在路中间,我放缓了脚步,仔细去分辨那模糊的影子是何人,“姑娘,是锦城姑娘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提着的心骤然放下,“吴爹爹,是我。”
……
是夜,我第一次在这寂静的山林中辗转难眠。脑子里乱哄哄的,那个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不再是“我”。
是继续带着夜无双的遗憾与执念前行,还是用夜锦城的人生开启新的篇章,这本就是个悖论。不管是换上哪个名字,心中住着的始终是我这个来自千年后的异世人,荒诞的开头如何指望体面的结尾,一切微不足道的喜欢在性命攸关的威胁下都会显得特别讽刺。
从前的我不敢主动表达自己的喜好,总是被动的接受着别人的挑选,以为安稳妥当的感情便是别人喜欢你多一些。当天平的另一端高高的翘起自己轻描淡写的回应时,那便是自己可以笃定在握的东西。可事实上,他依然离开了,宋明终究选择放弃了我,而我曾以为只要是我先开口的,那结局都还不算太糟,至少我还为自尊留了一个全尸。
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何我总是绕不开他在的世界,为何我就提不起也放不下?最后一个反问,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个有些疯狂而急不可耐的念头在心中肆意的生长,这也许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机会也未曾可知。
不,不行,我背负着太多的秘密,前途未卜,更何况他给我的感觉太晦涩难懂,就算靠近他也觉着隔着天差地远的距离,缥缈无形。
行,那就放弃好了,一了百了,但是当告别成了没完没了时,那挥剑自宫、断情绝义便成了一场自欺欺人的表演,违心演出,好绝了别人给我希望的念头。
不思量,自难忘。续而无路,断亦不能。
进退两难处,无路可寻时,寻天道之助,抑或不能。
我从脖子上取下那枚夜枭令牌,双手合十抵额,将铜牌执于两掌之中,心中屏气凝神的默念,若是正面便立马放弃,绝不拖泥带水,若是反面,那便主动进攻,成败不论。
双手向上猛的一抛,铜牌在空中快速翻转,啪嗒一声,铜牌落地,盘腿坐在床边的我,连忙弓下腰,趴在床沿向下一看------
我高悬的一颗心竟有些幸庆,像是得了上天的鼓舞,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反面。
我拾起地上的铜牌,小心擦拭了上面微不可见的灰尘,重新戴回了脖子。
既然结果已出,天意使然,可眠也!
熄灯时,东方已现鱼肚白,离火的灯芯袅娜着一股淡淡的青烟,而我却在日月交替之时才进入沉沉的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腹痛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拧着眉头,一阵阵抽搐痛得我周身蜷成了一团,我挣扎着想起身,身下一股暖流涌出,我像被点了道一般抱着膝盖竟不敢再翻动身体。
我家亲戚终于来了!
在这方面神经超级大条的我月信一直不准,上辈子这样,此生亦是如此,想必是昨日贪凉在凉水中泡了太久,今日才会腹痛不止。我捂着肚子,迎接着我此生第一次月信,第一次痛经,我抬起坐在床上的屁股,我的亲娘啊,没有超长夜用不侧漏,我该怎么活啊。
“姑娘,姑娘起了吗?”吴婶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
我像见到拯救银河系的救星似的,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捂着肚子,跌跌撞撞的去开门,救命啊,要死人啦。
我几乎是扑到她的身上,带着哭腔,“吴妈妈,我好像是来月信了,好多血,我该怎么办?”
有一种当场石化的表情在她常年挂笑的脸上蔓延开来,下一秒,她连忙用她宽厚的身躯挡住我的视线,她有些尴尬的搂着我的肩膀回头道,“逸公子,姑娘,今日恐怕不方便见客,要不,你明日再来?”
逸公子?什么情况?
我偏着脑袋,错愕的从吴婶的脖颈窝子向后探去,我去,逸尘君就跟在离她不足一丈的身后,一脸尴尬与木然,意思是,我刚才的大呼小叫,全被他听了去。
泪奔啊,让我晕过去,晕过去。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吴婶用后背抵着合上的木门,无措的唤着我。
我偷偷睁开一只眼,瞅瞅四周,确定那让我今日颜面尽失的仙人不在场,才从昏迷委顿的柔弱样原地满血复活,吴婶见我比充电还快的恢复精神,不由得揉揉本就不大的眼睛,惊道,“姑娘你---”
我红着脸,转过身,当她看到我后面衣裙上的殷殷鲜红时,皱起了眉头,她粗糙的手拉过我的,怜道,“姑娘莫不是第一次来月信吧,你的娘亲从前没有告诉过你?”
唉,姑娘我都28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每月来一次的大姨妈啊,问题是我完全不明白一千多年前的女人处理这种问题的方法,或者说是我完全不能接受用草灰来充当姨妈巾的事实,对于那样的什物,我内心是拒绝的。
我苦着脸,迫于无奈的穿戴上吴婶为我准备的什物,内心相当崩溃,我不能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绝不。我有预感,这个时代的女人将迎来一次生活质量的□□,将有一个传奇的发明家将她们从水深火热的月月煎熬中拯救出来,那就是我,穿越来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