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之年末尾的那些琐事·中
“你们要记住，我所讲的都是关乎你们一生的重要知识，它们能让你们优雅而得体的面对生活中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保证在未来你们无论是出席宴会，还是觐见某位大人，都不会让你们的家族或者丈夫蒙羞。”
一位眼角带着皱纹的中年女人紧皱着眉头站在讲台上，她手握着一根短小的教鞭，气急败坏的敲着面前的讲桌。
但是她却看见讲台之下，她的学生们仍然困倦的在摇头晃脑。
这里是洛伦索斯的皇家贵族学院，这座坐落在帝都洛斯希尔最为久负盛名的贵族名门聚居区讲授一切贵族之间规则的学院，迄今已经培养了无数上流社会的宠儿。
“知道了吗！”女人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但却仍然收效甚微，她甚至看见一位略显肥胖的女孩已经坐着睡了过去，这让她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好在整个课堂中还是有一位认真听讲的学生，女人看着坐在第一排，手持羽毛笔不停的在羊皮纸上记述着什么的少女，心中积蓄的怨气一下子消散了一半。
她继续开口，声音稍稍柔和了一些。
“看看安薇娜，她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榜样，她在贵族礼仪上表现出的一切都让我无可挑剔，不止这些，我还问过其他科目的导师，无论是宗教，家务，还是音乐，安薇娜都是最好的那一个，她在将来一定会嫁入最为高贵的名门，而你们……”女人顿了一下，有些刻薄的说“最终只能嫁给那些洛伦索斯乡间的暴发户。”
“希尔玛夫人……”安薇娜被突如其来的称赞弄得羞红了脸，她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那里，感觉似乎全班的目光都在向自己投来。
希尔玛夫人看出了少女的窘迫，她温柔的走到女孩身边，“不要妄自菲薄，安薇娜，你确实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安薇娜红着脸点了点头。
希尔玛夫人慈爱的理顺了一下女孩漂亮的金色长发，然后转过身。
“我们继续上课。”她再度板起了自己的脸。
“好累啊，安薇娜。”正整理羽毛笔和羊皮纸的安薇娜听到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夕阳西斜，一天的课程在此时已经结束，劳累了一天的贵族少女们终于能够开始自由的闲谈而不被她们的导师呵责。
安薇娜回过头，她看见她最好的朋友，塞琳，内务大臣的小女儿，正带着抱怨的表情朝她走过来。
“希尔玛那个老处女苛刻的吓人，明明她自己快到四十岁了还是单身，还这样诅咒我们。”塞琳对安薇娜翻了个白眼，希尔玛夫人在课堂上所讲授的贵族小姐的矜持礼仪在她身上似乎完全没有得到体现。
“不过，安薇娜，你真是厉害，能让那个老处女那样称赞你。”她补充了一句，然后有些佩服的看着安薇娜。
“并没有……那是希尔玛夫人谬赞了。”安薇娜有些脸红，“塞琳，只要你认真一些，希尔玛夫人也会夸你的。”
“得了吧，”塞琳立刻摇了摇头，漂亮的栗色长发一甩一甩，“我父亲把我送来时都没抱过着样的希望。”
“也真是难为里德尔叔叔了。”安薇娜回想起面前好友在家时的种种劣迹，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事情了，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塞琳摆了摆手，似乎是想要赶走什么坏心情一样。
但她却看到安薇娜轻轻摇了摇头，“今天恐怕不行，一会我要去斯蒂娅导师那里上星术课。”
“差点忘记这回事了，”塞琳吐了吐舌头，“好羡慕你啊，安薇娜，我也去求了斯蒂娅导师，但是她说我没有天赋，学不了。”
“听说星术师能预测未来，是真的吗？”她忽然想起一直以来流传在少女圈子里浪漫故事，有些好奇的问。
“恩，是这样没错……”安薇娜回答道，但是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兴奋的塞琳打断了。
“那快帮我预测一下，我未来的丈夫会是谁。”塞琳一下子握住了安薇娜的手。
“我的话还没说完……”安薇娜看着面前性急的好友，有些哭笑不得，“星术确实可以预言，但是却只能得到一个模糊的启示，而且这种启示大多时候都模棱两可。”
“这样吗？”塞琳一下子失望起来。
“不过命运女神确实是在用线来编织凡人的命运，”安薇娜看到塞琳失望的表情有些不忍，她主动的把话题带了回来，“凡人的星辰之间皆有所系，而星术师对与他们命运相连的人所作出预言会更为清晰。”
“我现在还学艺不精，等到我的知识再丰富一些，说不定就能预言出来了。”她微笑着看着塞琳。
“好的，我等着你，”塞琳发出一个欢呼，但是又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来。
“这么说的话，那星术师预言自己的命运是不是最清晰的？”她问道。
安薇娜忽然沉默了一下，“星术师是不允许预言自己命运的。”她轻声的说。
“诶？这么奇怪的规定？”塞琳奇怪起来，“为什么？”
“因为星术师能够完全准确的预言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既定的未来。”安薇娜轻轻的说，“斯蒂娅老师告诉我有无数没能忍住诱惑的星术师做出了这样的预言，然后他们最终都自杀了。”
“如果说在缝衣服时被针扎了一下，虽然很疼，但是已经发生过了，那么也无可奈何，但是如果你知道你会被扎，那么你会不由自主的恐惧那一刻的来临，这是更残忍的煎熬。”少女幽幽的说。
“那我不去缝衣服不就好了吗？”塞琳笑了起来，“实在不行，我叫我父亲把家里所有的针都收起来。”
“但结果已经既定了，你可能不会再被针扎中，但仍然会在那时候受到那样的痛苦，这也是星术师们能够自杀的原因，因为每个人都会走到生命的尽头，提起结束它也是结果的实现。”安薇娜认真的对塞琳解释，这让后者打了一个寒颤。
“这么吓人，那我还是不要你帮我预言了，万一真被希尔玛夫人说中了，嫁给一个乡下的暴发户，那我只能去死了。”塞琳露出一个后怕的表情，但此时在她身后却想起一个刻薄的声音。
“那不是正好般配吗？毫无底蕴的贵族女儿配暴发户的儿子，多么完美，简直是造物主的杰作。”
塞琳回过头，她皱着眉头看见一位身穿华丽蓬裙的女孩正高傲向她们走过来。
“露西亚，我们可没惹你。”她不满的说道。
“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名为露西亚的女孩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以你的姿色，这还是作出了最大限度的宽限。”
“当然，我们的安薇娜大小姐可不同，她可是在以嫁入高贵的名门为愿望在努力学习啊。”露西亚轻笑了一声，然后合拢双手放在胸前，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斯科德大人，您能不能与我……跳，支，舞？”
“哈哈哈，”露西亚讽刺般的大笑起来，“多么惹人恋爱的女孩，竟然天真到以为斯科德大人会接受一个新贵族女儿的邀请，只有我们这些出身古老名门的女孩才会被选中成为他的夫人，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增添笑柄的插曲罢了。”
“够了，露西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塞琳气愤的盯着露西亚，握紧了自己小小的拳头，仿佛是想要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但安薇娜却埋低了头，她咬紧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从眼眶里落下。
她知道露西亚在说的是俩个月前的那次舞会，当时战事陷入僵持，斯科德从战场上短暂回归，第二天就又要重返战场，而她则在塞琳的怂恿下鼓起勇气，去邀请斯科德与自己共舞，却被对方礼貌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确实，斯科德是不会喜欢这位美丽的小姐的，因为他其实喜欢男人。”
突然有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加入了着有些剑拔弩张的对话。
露西亚惊诧的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从空气中浮现出来，“你，你怎么能侮辱斯科德大人。”她颤抖的伸出手指，指向面前带着笑意的男人，“还有，你是谁，是怎么进来的？”
“在下名叫乔尔，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男人微笑着说，“所以说，信不信由你，我可是日夜都与你的斯科德大人在一起的。”
“不不不，不要误会，日夜不过是一个形容时间长久的概念词，”乔尔看着好像要晕过去的露西亚，饶有兴趣的解释了一句，“在下并不喜欢男人，只有美丽的小姐才能让我驻足。”
“对不对，我心中最善良，最努力的小薇娜。”乔尔笑着把目光转向一旁的安薇娜，“在下正好路过这里，于是擅自过来一睹您的美丽，希望您不要因此而介意。”
“星星已经要升起来了，斯蒂娅女士的星术课应该要开始了，能不吝啬让在下送您过去吗？”乔尔弯下腰，在安薇娜面前作出了一个最为标准的贵族礼节。
安薇娜礼貌的点了点头。
“嗯，那么，谢谢你了，乔尔先生。”她转过头有些愣住塞琳歉意一笑，“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她站起身来，对有些狼狈的露西亚同样施了一礼，在乔尔的陪伴下，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