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林
跟陈子湛分开走之后，张扬一路上仍然很兴奋，边走边哼着说书老头教的一首《侠客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累了就靠着路边的树木休息睡觉，饿了就吃点干粮，碰上行人和运货的马车，就打招呼，他沿着路走了两天。
又走了半日，周围都是山和丛林，脚下的路已不太明显。张扬不知道路走错了没，又走了一段，看到前面岔路口有个卖干粮的小贩，张扬心想正好可以问个路。
小贩看到张扬过来，立刻笑着问道：“朋友，要买点烙饼吗？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饿了可以充饥。”
张扬刚好也要补充干粮了，从家里带来的干粮吃得差不多了，“来两块烙饼。”
小贩用纸袋包好烙饼，“朋友，两个烙饼一共二两银子。”
“一块烙饼要一两银子？”张扬觉得吃惊，在蒙开国一个烙饼也就十文钱。
小贩解释道：“朋友，你看啊，这里多偏远，我从家里背烙饼过来，路都要走上两三天的，挣点小钱不容易。”
看张扬仍不愿意买，小贩又说道：“行行行，算你两个烙饼一两。”说着，又把两个烙饼塞到张扬面前。
张扬心想我挣点路费盘缠更不容易，说道：“我带的钱不多，还有很长的路要赶呢。我还是到了镇里再吃。”
小贩，翻了一下白眼，一脸不乐意地将烙饼抽回来。
张扬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只能再问小贩：“朋友，请问这瑚川怎么走？劳烦指点一下。”
问了两遍，小贩不耐烦地说道：“往前走，看到路牌自己走。”
张扬走到前面的岔路口，看到的路牌是倒在地上的，两块路牌上其中一块写着瑚川，只是支撑路牌的木棍早已腐朽断了倒在路边，并两块路牌各自所指的方向。
张扬往后一看，喊了小贩两声“哎，朋友！”，那人在那里左顾右盼哼着歌，没打算回应的样子。张扬心里气愤，哼，这不是明摆着要收问路钱嘛。
张扬再看那个瑚川的牌子倒下的方向，把路牌拿起来，看了一会，觉得瑚川应该是指向靠左边的路。走错了大不了再问路人，总不会每个人都贪财忘义。于是，凭着直觉，他往左边的路一直往前走。
又走了一个时辰，饿了，张扬只好把剩下一点干粮吃完。他想快点到达小镇找吃的，于是使用轻功加快前进速度，走了半个时辰，实在是累了，只好继续步行前进。可是这有一段没一段的山路，就像走不完一样，还一个行人都没有。又继续走了一个时辰，但是还没有到，而且连脚下的路也都没有了。
天色渐黑，他想就地随便找点填肚子的东西，然后就地休息。这附近都是荒山野岭的，找了一个时辰，没有住着的人家，也没有果子什么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张扬饿得饥肠辘辘，看到旁边树林有一条小溪，上前喝了几大口水，希望能填一会肚子，可是发现没有用。
他往树林里边走边找，突然一只野兔串了出来，看了张扬两眼放光。他马上跑过去抓。山间的野兔跑得比一般兔子更加快，在夜晚微弱的月光下，周围都是树丛，野兔穿来穿去一下就不见了。张扬满山的找，后来看到了两只野兔，都让它们给跑了。
张扬实在累极了，只好靠着一棵大树睡觉了。
次日早上，张扬被刺眼的阳光弄醒，肚子饿得不停地呱呱叫。饿了一天，加上昨日用轻功消耗了大半内力，由于没有进食并没恢复多少，整个人有气无力地走着，在丛林中继续找食物。
漫山遍野的树林，不时有野鸟野兔，可它们都机灵得很，看到张扬远远走来，都一溜烟逃开。走了不知多久，张扬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朦朦胧胧看到树上结了满一树的野生果子。
张扬踉踉跄跄跑向果子树，顾不了这么多了，伸手抓住果子就往嘴里塞。
果子有些小，形状像梨，确实跟李子般大小，吃起来像山楂一般涩，也许是真饿时间长了，就算味道涩也一口气连吃了十多个果子。肚子里总算进去一点食物，力气果然恢复一些。
张扬又摘一些果子，包袱装的鼓鼓的，准备那条山路，继续往前走。虽然早已知道自己走错路，但是张扬心想，我还真不信我走不出去！他看着太阳，判断出西北方向，继续走去。
可是刚走一会，张扬突然发现肚子绞痛，步子迈得艰难。他心想刚才的果子吃多了吃撑了，原地休息一会。
他全身有种寒凉的感觉，肚子越来越疼，疼得他翻来覆去。张扬想到那些果子应该是有毒的。他于是抠喉咙，把能够吐都吐出来，抓起水袋猛灌水下去。疼痛并没有消退多少，他用剑撑着，能勉强站起来了。张扬硬着头皮往前走，他全身颤抖，视线模糊，大概判断了一个西北的方向，就这么走着，他不敢停下来，不知走了多久，一个踉跄，翻滚着摔下了斜坡。摔得全身生疼，也许是太疲惫了，争扎了一会起不来，居然睡着了。
过了三四个时辰，张扬醒来，整个人都虚弱无比，全身疼痛，躺着一时起不来。。
渐渐地，他似乎听到有东西在咕咕叫，他缓缓抬头一看，一只野山鸡，正向他这边走来，边走边啄下面的泥草。
使了很大力气才慢慢爬起来，躲在旁边一个草丛后面，不敢惊动这只野山鸡，心想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它跑了。他把体内仅有一点点内力提起。当野山鸡走到离他只有一丈远，他刚扑上前去抓住野山鸡，突然野山鸡听到什么动静，惊恐地飞了起来。
他扑倒在地上，看着飞向树上的野山鸡，心里无比失落。他口里喃喃地说道：“没有想到，我张扬大侠不是死在高手剑下，而是饿死在山林里的。”
这时不知什么东西“嗷嗷”直叫，张扬把头扭过去，一只野猪冲丛林中冲了出来，紧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壮汉。只见壮汉加快步法，一下子就冲到野猪前面，先是一拳把野猪打到在地，在它奋力爬起时，一把短刀，刺进野猪体内。野猪“嗷嗷”大叫几声，然后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张扬的野山鸡虽然逃走了，但是终于看到其他人了，张扬很兴奋。这时候，壮汉也发现身后有人，转过身来看着张扬。
两人对视，立刻认出了对方。
“你是……叫……叫什么……？”张扬有气无力说道，也一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你是……打赢帮主的人？！”壮汉说道。
原来，此人是当日在比武赛上与袁英浩对战的彭迥。
张扬点点头。
彭迥看他有气无力，脸色苍白，二话不说，把张扬一把扛在肩膀上，另外一边扛起那头野猪，往深林走去，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一大间木屋。
彭迥先去摘了一些草，揉碎泡在水里，给张扬喝，然后他自己在一旁烤野猪。
张扬太饿了，端起泡水的草药，只喝了一口，还是咽不下去，就放在一边。他的眼睛直直盯着那个火上烤着的野猪，口里不住咽口水
野猪烤好了，肉香四溢。山上的野猪就算不放任何佐料，烤起来也比圈养的猪好吃多了，更何况张扬已经饿了快两天了。
彭迥割下一只猪腿，递给张扬：“给。”
张扬接过烤熟的猪腿，什么也没说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才想起说了一声：“多谢了！”
“没什么。”彭迥也在旁边吃着。他看过张扬对战卢烨帮主，佩服张扬的勇气胆量。
彭迥说道：“那些果子有毒……你没事就好。之前好些外面的人吃了……就死了。”他说话有点慢，有时还会停顿一下。
两人一边吃着野猪肉，一边聊天。彭迥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从他记事起就住在这一片荒山野岭中。几年前，他母亲生病去世，剩下他一个人。除了练武，打猎，有时候他会去附近走走，但是都不敢进去城里。几个月前，有一次刚好走到蒙开国附近，碰到了卢烨帮主，卢烨看他块头挺大，试了一下他的身手，就说常胜帮刚好缺人，让我过去帮他，还让他参加一个擂台比武。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张扬问道。
“输给你们少雄帮的袁英浩了，然后……卢帮主不要我，”彭迥有点无奈，“袁英浩武功太高，他那一身铁一样的武功好厉害，使出全力都破不了。”
“嗯，那是铁布衫，”张扬说，“你还能够跟他过上这么多招，我跟本就打不动他。想来你比我厉害多了……”
“别出声！”彭迥突然说道。
张扬立刻安静了下来，看了一眼周围，除了燃烧的木柴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样。
彭迥的眼睛看向左边，缓缓站了起来，过了一会，一条巨大的身影从左边丛林里出现，是一只巨大的老虎！它正用凶狠的目光看着火堆这边。
“你别动，它很不好惹。”彭迥说道。张扬离开爬起身来，把一羲剑抓在手里。
巨虎慢慢走过来，它有一般人那样高，身形庞大，“吼！”巨虎大吼一声，令人心惊肉跳，若不是张扬也会武功，定会被吓得腿软走不动。
彭迥此时已经积蓄了内力，爆发出来，“啊！”大喊一声，随即他双臂如同比武时一样，胀大，双手成爪，指甲变得锋利。
彭迥与巨虎同时冲向对方，都用锋利的爪子不停打在对方身上。这简直就是两头猛兽再对抗，没有太多花俏的招式，就是不停用蛮力打向对方。
巨虎的威猛超出张扬的想象，居然把彭迥扑到在地上，彭迥双爪死死顶着巨虎。
张扬想上前帮忙，但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多少体力。
彭迥突然猛一发力，把巨虎推开。这回轮到彭迥发狂一般，用利爪打向巨虎的头和脖子，退避了一下，流着血，喘着气，却死死盯着张扬这边。
又对抗了几次，巨虎显然比彭迥武力要差一些，身上流着血，却仍然龇牙继续上前。而且彭迥虽然占上风，却也被抓伤几处。
“这野兽今日比上次还凶猛啊。张扬，你小心。”
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他把架子上的野猪肉切下一大块，用力扔过去。
巨虎立刻咬住野猪肉，目光仍警觉盯着彭迥，一边大口吞下去。
“我猜的没错，它跟我一样太饿了！”
说着，把野猪肉切下一半，再使出全力扔了过去。巨虎把那一半野猪肉叼在嘴里，看着张扬还有面前的彭迥，半只野猪肉他没法马上吃。
彭迥这时候用力发功，又对着它嘶吼一声，示意它赶紧走开。
有了半只野猪，又受了伤，巨虎觉得没有必要再冒险跟彭迥生死相搏了。叼着野猪肉转身跑开。
彭迥卸下内力，松了口气说道，“这家伙今日真是不要命了。”
“它应该是饿了好几天了，闻到烤肉的味道过来。”
彭迥说道：“还好你想到用食物扔过去，不然这一次我就算打跑了它……也肯定重伤啊。”
张扬感慨道：“今日如果没碰到你，我就算不饿死，也会成为这头巨虎的食物。”张扬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第二天一醒来，把昨日剩下一点山猪肉吃了，张扬已觉得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身体恢复了六七成。
彭迥再次惊讶张扬身体的恢复能力，张扬却迫不及待嚷着要和彭迥一决胜负。
交手数次，每次都是张扬输。
休息的时候，彭迥说道，“那天比赛……卢帮主事先告诉我会对阵袁英浩的。他让我把袁英浩打下去……然后就能加入他们帮派。可是后来我失败了，他们就不要我了。”
张扬说道：“我听二哥说卢烨买通了司仪，想要让你把大哥打下去，嘿嘿，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还是失败了。”
张扬口直心快，彭迥也不生气，两人气味相投，反而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张扬向彭迥请教，“你跟我们大当家比武，还有昨晚对付那头巨虎，用的是什么武功？”
彭迥说：“那是我自己练的爪功，没有名字。”
“怎么使出来的？教教我。”
“这一招爪功也是前两年才会的，有一天跟那头的巨虎搏斗时，体内真气运行突然更容易了……就能够使出更大的力气了。”
彭迥就给张扬一边演示一边说，“将体内真气运快速流经任脉和督脉，在丹田汇聚，接着在丹田不断胀大，然后将胀大后的气，胀大之后的真气凶猛数倍，从这里快速游走到双臂各个重要穴位。”
“打通任督二脉！”张扬突然喊出来。
“嗯，好像是这样的。”彭迥想了想说道。
张扬曾经听说书的老头讲过一句，萧镛当年只是十五岁就已经打通任督二脉。原来，萧镛十五岁时候就已经有现在彭迥的武功水平了。
张扬和彭迥在深山里相互切磋了一个多月，虽然没有赢过一场，不过功力进步了一些。彭迥对于朋友知无不言。可是张扬按照彭迥的方法，尝试了很多遍，还是无法打通任督二脉，也无法学会彭迥的爪功。
“我不太会教，你要找个真的高手教你。”彭迥安慰张扬。
彭迥无意的一句话，突然提醒了张扬，他出来是要去大武派跟萧镛学武的，于是，他跟彭迥说道：“彭兄，我要走了，我要去大武派。”
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彭迥只说了一句：“我带你出去。”
听张扬说大武派在西北方向。于是，彭迥带着他往西北方向走了几天。
走出了深林之后，又走了半天山路，看到一座城门在不远的地方。
彭迥指着城门说道：“我不知道对不对……你进去问问。”
张扬拱手说道：“彭兄，多谢一路照顾。”
“别客气，没什么。”
张扬又问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大武派学武功？”
彭迥犹豫了一下，说道：“又要加入帮派……我还是回深林待着……我习惯了住在深林，外面不适合我。不过跟你交朋友……还有比武，很开心。”
张扬笑着说道：“那好，以后你想通了，就来大武派找我。”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张扬理了理背上的包袱和一羲剑，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