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5:破碎的现实 14
鄙恶猎手拉开上衣，看着被裹上数层绷带的上身，以及贴有草药的双腿，他明白，自己在那个时候失去了意识。尽管性命能够保住，但在他的认知中，这是失败，就算将最高级的“鄙恶”尽数杀光，但他还是失败了。
（没办法的事吗。）
鄙恶猎手靠在墙上，感受着船的浮动，等待着从死神那里将他拉回的男人。
“叩叩”，铁门在两下敲击后被拉开，随后进来的人是法缇拉，在她身后，则是布莱克以及靠在布莱克背上的艾勒。
“醒了啊。”
布莱克和法缇拉异口同声地说完，又相互对视一眼，随后转头，故意不看对方。
“啊！你是那个人！”
艾勒在看到鄙恶猎手的面容后，不禁大叫起来。
“怎么，你们认识？”
在法缇拉的询问下，鄙恶猎手开口道：
“艾勒·费洛米，考尔·费洛米的女儿，我应该没说错。”
“你真的是那个人！伊芙雅的青梅竹马！”
艾勒还没有从对方的身份中缓过神来，不过鄙恶猎手倒是显得很淡定。
“也就是说他就是你跟我说的那个人？”
布莱克也显得很震惊，没有想到命运会这么捉弄人。
“不管怎样，有什么事等我检查完再说。”
法缇拉放下工具盒，从里面抽出伪造的“女神之触”，要求鄙恶猎手喝下，随后她又拿出木制听诊器，在鄙恶猎手的上身来回检查。
“用了两瓶，总算是把状态保持住了，你这个家伙也是冒险者吧，之后得把治疗费用给我啊，我可不是白帮人治疗的。”
“又来了，口是心非。”
布莱克耸耸肩，然后与艾勒一起坐在鄙恶猎手对面的床上，随后，包括法缇拉，除了鄙恶猎手外的三人都摆出冷漠的表情。
“发生了什么？”
鄙恶猎手的洞察力十分敏锐，他立即察觉到三人有难以启齿的事情，而且，当他知道自己身在已经开始行驶的船上时，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城镇，毁灭了哟。”
艾勒像是在安慰自己，故意用欢快的语气说话，在听到她说出的这个事实后，布莱克和法缇拉却将头埋得更深了。
“是么”
鄙恶猎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在脑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的错。
不仅是鄙恶猎手，显而易见，布莱克和法缇拉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日常会崩坏的如此突然，他们明明拼尽了全力，得到的却还是这种悲惨的结局。
“能和我谈谈吗，当时的情况。”
听到鄙恶猎手开口，众人才从悲伤的氛围中缓缓走出来。
“我来说明。”布莱克有气无力地抬起手，他不敢与鄙恶猎手对视，就这么盯着窗外道：“距离我们逃离那里已经有两天了，换言之，你昏睡了两天。”
鄙恶猎手点点头，示意布莱克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港口城镇的城墙是与塞希之海相连为边界形成的半圆形，所以我和霍普，也就是那个擅自跑出城墙外的家伙，我们抬着你绕城墙走到海边，本以为从那里爬进城墙可以有效避开‘鄙恶’的袭击，但是，我们没料到，港口已经被‘鄙恶’给占领了。”
鄙恶猎手听到这个信息，一拳打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三人看着鄙恶猎手，没敢说话。
“我没有料到，‘鄙恶’知道自己的弱点，我没有料到这一点！”鄙恶猎手一改之前的冷静态度，“早该知道它们可能会隐藏在港口，终究，我还是太不谨慎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一开始也没料到，谁能想到它们藏在集装箱里，没有人打开集装箱，也就意味着它们的存在经过了完美的伪装，而且还完全骗过了我们。”布莱克咬牙，看得出来他非常愤怒，“我们太小看它们，以致于我们完全被摆了一道。”
“傲慢，人类的劣根性，包括不谨慎也是一样。我这个家伙只会自说自话，始终都没发现，最傲慢的人其实就是我自己！”
鄙恶猎手发自内心地对自己感到厌恶，满是缺点的自己，始终没有成长的自己，这样的他，想要追逐那个男人也只是个笑话罢了。
鄙恶猎手扶住额头，他瘫在墙上，不得不对自己做出的错误判断感到懊悔。
“那那个，总之，大多数人都得救了，还有机会夺回城镇，不是吗”
艾勒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才发现这个时候说话完全不合时宜。
“是啊，大多数。”法缇拉双手交叉，靠在墙上，“那么在小部分中，那些牺牲的人都是谁，你们有好好想过吗？且不说冒险者，骑士们生还的可能性近乎为零，我们这些侥幸逃走的人又算什么？！”
“法缇拉。”
艾勒看着这样的法缇拉，也不敢再多说话。
“喂！法缇拉，你现在这样一点也不像话！身为医师的你，在这种时候才要更冷静不是吗！”布莱克看不下去受委屈的艾勒，不满地说道。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有资格用柜台小姐的话来教育我吗？明明都是为了成为医师而奋斗，为什么你要中途放弃自己的学业？这些你有搞清楚吗！”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些！柜台小姐的离去，你以为我不伤心吗！”
“伤心？只不过是窝囊而已，说什么狩猎‘鄙恶’最多的冒险者，谎话连篇的家伙！连保护别人都做不到”
法缇拉说完，无法忍住之前一直噙着的泪水，转身离开了船舱。
“法缇拉！”
布莱克望向艾勒和鄙恶猎手，在鄙恶猎手点头示意后，他才离开了船舱。
“你的腿，怎么受伤的？”
鄙恶猎手丝毫不觉得尴尬，单刀直入地问。
“嗯我不想说这个。”
“伊芙雅还好吗？”
“大概还好吧”
“艾勒·费洛米，你要出去透透风吗？”
“让我待会，我暂时不想出去。”
“是么，我来告诉你一件事，这次我会出行，是因为伊芙雅说你拿着武器跑了出去。”
“哎？”艾勒感到很震惊，“那你还问我她好不好。”
“这也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那丫头很担心你，她大概，不想让你变成第二个我。”
鄙恶猎手出神地望着窗外，艾勒看着他的脸，那副年轻却又经受了沧桑的脸庞，是那么纯真，但却又那么脆弱，与她童年时期的印象完全不同，因为接触不多，所以在她的认知中，他是要更加仇视“鄙恶”，更加暴戾的人才对。
想要多了解，想要知道这个人的内心到底隐藏着什么。
艾勒想问题想得出神，没注意到鄙恶猎手的视线已经停留在她身上，待她反应过来才开始惊慌失措。
“别跟那个丫头抱有一样的想法，疯子可不是年年都有。”
“说什么呢！你这个人真失礼！”
“看样子，你好像没有遭到城镇覆灭这个现实打击。”
“虽然说这种话对那些居民很不友好，但这里不是我们的村庄，所以没有太多绝望的感觉，倒也不是幸灾乐祸，老实说，我好像已经对这种事实感到麻木了。”
“最好不要这样想，麻木都是骗人的，待到你回过神来的时候，你才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说起来，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鄙恶猎手没有回答艾勒的话，他盯着天花板，将思绪调到了远方。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守护他们，什么时候，人类才能不依靠圣人而活？）
因为身体受伤的缘故，想着想着，他的意识又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