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妖孽

  路镜下意识道：“啥字？”

  花药离：“羡慕嫉妒恨呐。”

  路镜：“你丫的……”

  花药离摆摆手，又瞥见一个左虚弟子看见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跑过来，那小弟子模样清秀，个头不如路镜和佩枫，和花药离差不多，边跑边叫：“师兄啊啊啊，我可找着你了！你怎么在这啊？师傅说了要打断你的腿呢！”

  琨陌汗颜：“这小兔崽子也不知道给我留些面子！咳，这是我师弟，琨弥，我平常都叫他阿弥，小孩总爱缠着我，别介意哈。”

  花药离还未做声，佩枫又乐了：“我记得刚才某人还说没问题的呢。”

  琨弥哇哇大叫拉起花药离就跑：“两位师兄失陪了啊！我找我师兄有点事！”

  花药离被琨陌一路拉进了那面巨大的镜子中，径直穿过，她也不在感叹这种见怪不怪的事了。“阿弥，你，实话告诉我……师傅他……要准备怎么罚我？”

  琨弥：“你还说呢，师兄，这次师傅可真生气了！你明知今日是论剑大会，昨日还偏要出去，本来师傅是亲自下厨为你做了长寿面的，可得知你病了，非要见你一面为你亲自把脉诊治，这倒好，全穿帮了。师傅还罚了作为同伙的我！他让我在玄书阁抄书七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师兄！”

  花药离听出了琨陌拙劣的主意，叹道：“你这方法不行啊，很容易穿帮的。”

  琨陌：“你说的轻巧！你有什么法子？”

  “不知道。”

  “……”你的话可真让人难接。

  琨弥拉着她一路在左虚里七拐八拐，她一边在心里记路，一边欣赏着古代无污染的仙宫庙宇，看着这些大气凛然的建筑，她居然也忍不住对这些修仙者刮目相看。

  由于今日是论剑大会，左虚内部各派弟子很多，大多是有头有脸的内门弟子，各个俊朗无双，才气横秋。

  这时间琨陌也不闲着，给她恶补着各派的基本主要弟子和知识，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凌舜真人：“我师傅呢，其实他是一个很慈善和蔼的，至少对我是这样。你待会见了他啥都别说了，直接跪下撒娇，就说‘徒儿知错了，不敢了’之类的，保准管用！”

  琨弥终于在一座雕梁画栋的高大建筑前停下，还未等花药离好好欣赏，他就拉她进去一道横冲直撞。进入一处偏殿，她看见几位仙风道骨的仙君正在低声谈论什么，左虚，朝暮，寻乙各派皆有，琨弥恭敬对一人道：“师傅，师兄来了。”

  花药离细细打量凌舜真人，见这人虽是白发三千，脸上却无半分老态，反而皮肤白皙，五官仙气逼人，说是鹤发童颜也不为过。他身穿更加繁琐大气的道袍，凸显了作为掌门的身份，更显仙风道骨。

  可此刻真人本来和各路神仙相谈甚欢，听了琨弥这句话一下子笑意全无，两束目光直直向花药离射来，横眉冷对。

  花药离硬着头皮道：“师傅，徒儿知错了。”

  凌舜真人冷哼一声，不再看她，继续和各路神仙交谈，把他俩晾在一边。

  花药离有些尴尬，挠了挠脸，有位身穿寻乙道服的道长忍不住为她求情：“凌舜，孩子这不回来了吗，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花药离连忙跟风：“是啊师傅，徒儿回来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又有一位朝暮道长笑道：“行了，凌舜真人，有这么一位聪明灵慧的弟子可别不知足，陌儿可是这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你就知足吧。”

  凌舜真人冷哼，低声跟那些道友说抱歉，拂袖离开。花药离和琨弥连忙跟上。

  花药离来到凌舜真人身边，委屈巴巴，可怜兮兮，一张灵动俊俏的脸皱成了包子：“师傅，您这么宽宏大量，徒儿回来了，徒儿知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琨弥担心着他即将到来的抄书生活，也帮趁着说好话：“是啊，师傅，师兄贪玩了点，不听话了点，皮了点，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嘛。”

  花药离一巴掌打在琨弥脑袋上：“臭小子，说啥呢。”

  琨弥又道：“再说了，以往师兄不也是爱出去玩吗，上次她差点领个妓女回来你都没怎么生气，怎么这次倒生起她的气来了？”

  谁知凌舜真人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勃然大怒了：“你还说呢，琨陌，你可知，昨日是你生辰？”

  花药离吓一跳：“知，知道啊。”

  凌舜真人停下脚步，三人呆在一处回廊上，“你知道还敢出去，你知道昨日是七月十五你还敢出去？！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舅舅交代？”

  凌舜真人双目发红，满脸后怕，对琨陌担心到了极致。

  花药离低头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有点害怕。

  她害怕自己习惯了这种满含关心的痛骂，怕自己习惯了这种有亲人陪伴的感觉，怕自己万一真的就成了琨陌，占据她的身体，霸占她的身份……

  她连忙把这种想法心里剔除，琨陌待她真心，她何德何能啊……

  “阿陌，谢谢你。”

  她突然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

  琨陌不解：“谢啥？”

  “谢谢你让我知道，这种久违的的滋味。”被人关心的滋味。

  凌舜真人见她低头不语，语气也软了下来：“哎！罢了，从今以后，禁足半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去！”

  琨陌哇哇大叫：“什么？半半半半半半半年？最多一月啊，半年我得死了死了啊……”

  花药离面上乖巧，点头道：“是，谨遵师傅懿旨。”

  凌舜真人诧异道：“你不会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了吧，怎么这么听话，我跟你说，你闯的祸替你背。”

  花药离笑眯眯：“师傅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徒儿就这么像闯祸的人吗？”

  琨陌嚷得她心烦意乱：“你怎么答应了！你别答应啊！”

  花药离笑得灿烂：“怕什么，我们有大把机会，先顺着他，日后再找日子玩。”

  琨弥看着师徒和睦的样子，趁热道：“那师傅……我的抄书七日，是不是可以减去那么几天啊……”

  凌舜真人微微一笑，白色发丝无风自动，衬得五官更加仙气，琨弥和花药离眼前一亮，只觉得师傅笑起来真美。

  “那弥儿，你想要几天啊。”

  “自然是越少越好！”

  “那这样吧，我看你和你师兄情同手足，还这般为她求情，那你就陪着她禁足半年吧，你俩也好做个伴。”

  琨弥：“……？”

  凌舜突然真人正色道：“再过两个时辰便是论剑大会，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身为掌门弟子，居然在大会的前一日出门乱耍？！待会儿给我好好表现！要是敢出什么差错……禁足一年！”

  花药离：“……”

  琨弥：“……”

  琨陌：“……”

  花药离谄媚道：“师傅，我这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好好吃过饭睡过觉，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您看这……是不能使给我放个假什么的？”

  凌舜真人斜视她：“？”

  花药离汗颜：“没什么没什么，到会徒儿肯定大杀四方，把朝暮和寻乙打的片甲不留！落花流水！”

  花药离只是下意识溜须拍马，完全是条件反射，没想到别人听了可就变味了，只闻从远处传来一声饱含笑意的声音。

  “琨陌小师侄这话说的倒是自信满满，那我寻乙待会可要多加警惕了。”

  又有一位道长道：“是啊，琨陌可是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她要是真的认真了，我们这朝暮可真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了。”

  花药离真的觉得她的脸快要笑得痉挛了：“晚辈无意冒犯，只不过是哄我师傅，话赶话，两位前辈别放在心上。”

  朝暮派的这位叫灼文，是位长老，在门派里有头有脸。寻乙派的是光罩，也是掌门那一支的。两人和凌舜真人相交甚多，算是拜把子的好兄弟，虽然身在不同派系，但三人的交情是改变不了的。

  灼文道：“我自然知道就凌舜那臭脾气，你铁定要吃顿苦头，我们深知你的脾性，想来大话说了，也肯定是要做的，只可惜我家路镜，怕是要被你打的‘片甲不留，落花流水’咯。”

  光罩也道：“我家佩枫可性子软，给他留几分面子啊。”

  花药离心道：“你以前到底做过什么啊……”

  琨陌道：“哎呀，他俩就是笑话我小时候在论剑大会上被他俩那个好师侄给吓趴下了，虽然现在我成长了但小时候的确是，挺怂的。”

  花药离笑道：“诸位前辈就别笑我了。我自知不是路镜师兄和佩枫师兄的对手，我可打不过他俩。”

  她看见两个分别身穿紫衣华服和天蓝色道服的少年并排走来，正是路镜和佩枫。

  路镜听他这么说，不爽道：“你别谦虚，我前几天还被你揍趴下了呢。”

  佩枫脸上带笑：“是啊，我可以作证。”

  光罩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佩枫道：“就在前几天，阿陌偷偷到寻乙来看我，说是要去看望被关禁闭的路镜，我们就去了朝暮，谁知这俩位见面就掐，居然大打出手，我怎么也拦不住。最后还是灼文前辈出面给制止住了，要不是这次的论剑大会，路镜怕是还被关在禁闭室。”

  灼文但笑不语，应该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路镜轻咳一声，推搡着佩枫：“这种事情就不用讲得这么详细了。”

  佩枫道：“哪里细了？我只不过‘意简言赅’地将事情的经过陈述一遍罢了。”请叫我叙事小能手。

  这处小小的走廊，此刻竟是挤满了人。

  凌舜真人道：“看来今年的论剑大会人才辈出啊。”

  灼文道：“那就期待琨陌小师侄在竞技场上的表现了。”

  花药离笑的有点虚：“那是自然。”心里却在呐喊：“阿陌，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琨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您老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怎么，怕了？”

  花药离：“嗬，反正这是你的身体，我丢的也是你的脸面，到时候人人皆知左虚弟子琨陌丢人现眼，可不知谁是花药离啊。”

  琨陌：“……算你狠。可，可我，也没办法啊……”

  花药离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你小师叔能听到我们说话，而眼前有这么多得道高人，咱俩怎么能逃脱他们的法眼？”

  琨陌想了一下：“可能是……我可我舅舅有血缘关系比较亲近吧。”

  花药离：“原来。”

  正当她在内心和琨陌做着挣扎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清润磁性的声线从她面前传来，“哟，今年的论剑大会这么热闹，想不到我时隔多年再回左虚，居然赶上了这么好的事情。”

  花药离抬头看去，发现一位遗世独立的仙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片刻未见，那人似乎又好看了几分，眉眼含笑，嘴角轻扬，一身白衣，宛如坠落世间的谪仙。唯一不同的，是他银色的发带此刻被他收紧了，虽然还是松松散散，但好歹不至于摇摇欲落，垂至发尾。

  凌舜真人声音有些颤：“凌，凌涅？”

  凌涅回首轻轻作揖：“掌门师兄，我回来了。”

  灼文惊讶道：“凌涅仙君？”

  光罩叹道：“这次的论剑大会，果然惊喜不断。”

  凌舜真人：“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伤好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凌涅笑道：“这些事我待会再跟师兄说，只不过我现在有些事要跟阿陌小师侄说，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拉起花药离的手，两人瞬间没了踪影。

  留下一众仙人弟子大眼瞪小眼。

  路镜惊呆了：“我，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佩枫无奈地合起路镜的下巴，“我也没见过，怕是神仙下凡，也不遑多让。”

  灼文道：“想当年他身受重伤那一站，怕是他最风光的时候了吧，只可惜……哎……”

  路镜不解：“师叔在叹什么？”

  灼文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