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碧辉煌品杯见月明
花药离感到熟悉的天旋地转,也不奇怪了,只是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内心有点微妙。
两人现在身处一座华美精致的建筑,金杯玉盏显得奢靡,古玩书籍又彰显古色古香,屋内的摆设奢华却低调,大气却温馨,花药离忍不住问道:“这是哪?”
凌涅随意坐在一处座椅上,示意她随便坐:“我家。”
说完他四处大量了一下,眼底波光明灭:“还和当年一样啊,一点儿都没变。”
花药离随手拿起一个价值万金的玉杯子,随口道:“家?凌涅仙君不想是这么铺张浪费的。”
凌涅见她想倒杯茶水却未见半滴水出,笑着从他的乾坤袋中掏出一套紫砂壶茶具,虽不如那玉壶玉杯精美奢侈,却也独具光泽。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那茶色泽澄清,透亮幽香,即便是花药离这种不懂茶的人也感觉这肯定是壶好茶。
他道:“只是居所罢了,而且这里的摆设都是凌舜帮我置办的。这里已经空了十年,怕是没水了,不如尝尝我刚得的一壶好茶?”
花药离对茶道不怎么感兴趣,她还是喜欢碳酸饮料,对于茶旁人也送过她不少,只不过她都当作白水来喝。她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道:“好茶。”
几口下去,一杯茶就已经见了底。
凌涅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这茶到底好在哪?”
花药离两日喝水不多,刚才在客栈也只是见到吃了几口菜,太饿忘记了点水,此刻倒是有点渴。方才她管他什么好茶,只管埋头囫囵吞枣的喝下去解渴,哪里有时间细细品味?嘴里倒是不那么口干舌燥了,居然还有几分清香甘甜。任她这种门外汉也能品出这是好茶。
不过……
信口胡邹她是行家,凭借余味她也能说出来个林林总总:“这茶……入口甘甜,似有繁花在味蕾间绽放,且回味无穷,余香更是在唇齿萦绕不绝,好茶好茶啊!”
花药离简直要为自己的一番说辞竖起大拇指,若是有时间她可以写本书,名字就叫《论胡诌的自我修养》。
凌涅笑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轻笑出声:“你这后半句说的没错,这‘见月明’的确回味绵长,唇齿留香,只不过……”
花药离心提在了嗓子眼。
他接着淡笑:“只不过这茶却入口苦涩,并无鲜花绽放,反倒是有野草枯败,而这‘见月明’,也是取得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意。”
花药离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好看的人笑的有些欠揍。
轻笑着转移了话题:“哈哈,聊了这么久,怎么不见阿陌那小丫头来插嘴?”
凌涅道:“啊,忘了告诉你,阿陌虽是灵魂体,但毕竟她是异常出体,她又未曾练过什么淬炼灵魂的功法,所以会有一定的时间来休息,在刚才我们品茶的时候,她就沉睡了。”
花药离担忧道:“沉睡?多长时间?会不会有危险?”
凌涅道:“危险不会有,时间嘛,应该有半个时辰吧。”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那……现在这儿,咳,就咱俩?”
他笑眯眯:“对啊。”
她没话找话:“仙君这茶叫见月明?好名字!有意境!有诗意!”
他道:“是呀,你若有兴趣,改日我送你。”
花药离道:“怎么好意思呢。”
凌涅笑得灿烂:“没事。你喜欢就好。”
花药离心跳的有点快。
实在是被这恍若天神的面容给笑得浑身不自在,她终于败下阵来,皱着脸:“大神,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您这样我心里不是滋味啊!”
凌涅无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盒来,从椅子上起身,向花药离走来。
花药离警惕道:“怎,怎么了。”
谁知他直直在她面前蹲下,掀起她的裤管,一只手搭在她的膝盖,花药离吓一跳,挣扎着要起身。凌涅早有预兆,按住了她,“被尸毒灼伤的滋味不好受吧,还是这种穷凶极恶的尸毒。”
她这才想起来在伏魔谷被那位左虚前辈给抓伤了脚踝,只不过让她给暂时封闭了痛觉,他不说倒还真给忘了。
她看向自己的脚踝,一片触目惊心。整个脚踝都是黑红蔓延,甚至还有向脚面蔓延的趋势。有些焦黑的东西怕是她的皮肉已经被灼烂,骨头处肿起老高,甚至有些皮肉还和鞋子连在一起了,不知道如果强行脱掉鞋子的话又是一副怎样壮烈的情景。总之,虽然她失了痛觉,看着都疼。
花药离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果然,在刚才视觉的刺激下,脚踝处瞬间传来一阵钻心蚀骨的疼痛,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那里穿梭游走,啃她的肉,喝她的血。暂时痛觉固然可以缓解病痛,但同时会有副作用,就是伤口会严重十倍。
她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紧咬牙关,不让声音泄露半分。
凌涅看上去有些慌:“你不是有可以暂时失去感知的方法吗,怎么不用?”
花药离也没空管她是怎么知道的了,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用过一次,不可,再用,否则,这条腿,就废,废了。”
凌涅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倒出一粒蓝色的丹药,拿到花药离嘴边,“这个可以暂缓疼痛。”
花药离想都没想直接吞下,凌涅突然心情有点好。
凌涅道:“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花药离“……”这话怎么有点别扭。
凌涅打开小瓷盒,里面装着的是晶莹剔透的脂膏,他拿起一点放在手心,双手磨合,然后附上她的伤口,她只看见他手掌灵光飞舞,脚踝处冰冰凉,怪舒服的。
花药离道:“你方才消失的那段时间,是为我找药了吗。”
“嗯。”
花药离又无话可说了。
于是凌涅跟她闲聊:“我很好奇,你今年多大年岁?”
花药离知道他是想转移她对疼痛的的注意力,可不得不笑话这个问题的技术含量:“那你猜猜吧。”
“我见你如此稳重老成,怕是有三十上下吧。”
“……”虽然知道这是玩笑但我还是生气了。
“哈哈,你皱眉的样子像个包子。”
“那可真是要让您失望了,在下花药离,年岁不多不少,正好双十。”
“原来才二十啊,比阿陌大,不过还是比我小,你就叫我一声哥哥吧。”
“阿陌唤我阿离,唤你阿舅或者小师叔,我却要叫你哥哥,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细心的在她脚踝处一遍遍按摩,在花药离这个位置上刚好看见他俊美吴涛的侧脸。
他的侧脸,线条柔和,巧夺天工,像是上天的宠儿,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的头发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散开了,发微松松散散的挎着一根银色的带子,她想给他把头发束好,突然觉醒,索性不再去看,眼不见心不烦,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凌涅见差不多了,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卷绷带细细为她缠上,大功告成后,他边收拾东西边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这暂失痛觉的方法是跟哪位高人学的。”
“……”回答他的是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凌涅看着少年安静的睡脸:“这得有多累啊,坐着也能睡着。”
一手托着她的后背,一手抄起她的膝弯,正准备把她抱到一旁的软榻上,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阿舅!”
他手陡然一松,连忙收住,看向怀中依旧双目紧闭的睡脸,小声道:“嘘——她睡了。”
琨陌乖巧道:“哦哦。”
等到他放下花药离,琨陌才道:“阿舅,这还是我头一次这么叫你呢,怪亲近的。这里是你的住处吗,哇好棒啊!我以前都没有看过,以前师傅不让我们师兄弟进来,今天终于能看见了!好激动!”
凌涅被她吵得脑仁疼,也不知道花药离是怎么忍得住不让她闭嘴的,也难怪她会问琨陌怎么不说话,看来是不习惯没有这样的叽叽喳喳。
见熊孩子越嚷声越大,连忙制止,“陌儿,阿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琨陌想了想,道:“阿离啊,感觉是个很孤独的人……听她的话里,好像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而且,她告诉我,她,是自爆死掉的……”
凌涅不知道内心什么感觉。
琨陌打开了话匣子:“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她虽然总是笑,可我知道,她是不想笑的。她还总笑话我天真,我倒是觉得,她跟个老头似的,真不知道是怎么个人了。可她又只比我大两岁。”
凌涅静静听着,不插嘴也不打断。
琨陌道:“她还说,她以前第一个有好感的人,居然算计她,虽然最后说通了,但她还是很伤心……阿舅,我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事。”
凌涅道:“嗯,什么。”
“阿离现在倒头大睡,那待会儿论剑大会怎么办?”
凌涅随意道:“这个你放心,我跟凌……你师傅说一声就行,毕竟……修仙界第一鬼才回来的消息,震撼足够大。”
凌涅起身将发间银带拿下又束起,这次不在松散,结实得紧。“你在这守着她,我先走了,桌上的药……没事。提醒她伤口别碰水,不要剧烈活动,过两日,我再给她上药。”
琨陌不解:“您为啥不把药直接给她呢?”
凌涅仙君早已推门而出,换上了遗世独立的仙风道骨。
花药离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仙气凛然的道长正在对着一把剑自言自语,俩人好像在说什么别人的八卦新闻,说的什么她醒来后也忘起了,因为外面天已经大黑,看来是半夜没错。
她连忙起身,发现身上盖着一片薄被,双脚落地,她立马一个踉跄,听到琨陌惊喜道:“阿离,你终于醒了!我一个人要无聊死了,小师叔去参加论剑大会了,没人陪我说话,我也不能离开你,我要疯了啊啊啊啊。”
花药离把重力放在另一只脚上,发现那只受伤的脚踝上缠满了绷带,如果不剧烈运动的话,已经没有之前火辣辣的疼了。
花药离道:“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这个时间了?论剑大会开始了,为什么没人来叫我?还有,凌涅仙君怎么会参加论剑大会了?他不是还有伤吗?”
琨陌道:“你这么多问题让我说啥好?首先呢我是在你睡着的那段时间醒的,你说咱俩也好,你醒着我睡了,我醒了你又睡了。
其次你睡了快四个时辰了,不过你放心,我小师叔已经为你请过假了,你不用去也可以的。
最后,至于小师叔的伤……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我看他信心满满,好像很有底气的样子。
以上。哦对了,小师叔让我告诉你,不要让伤口碰水,不要剧烈活动,不要逞强去参加论剑大会,不然别想要你的腿了,哦不,是我的腿。”
花药离披了一件衣服,穿上鞋子,道:“你说的倒是条理清晰,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大晚上的,这外面还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啊。”
琨陌道:“我没告诉你吗?论剑大会最精彩的不在白天,是在夜里!茫茫夜空中,数道五彩缤纷的剑光划破苍穹,直冲云霄,彼此交战,那才叫一个大快人心呢!比山下的灯会都来的好看!可好玩了!”
花药离一瘸一拐的打开门,瞬间,万千灯光倾泄而入,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那我们,就去看看这精彩绝伦的剑技盛宴!”
琨陌大喊,“带上我带上我!”
她这才看见软榻上一柄长剑自己飘起,来到她面前定住,又挂回了她的腰间。
“那好,咱们出发咯!阿陌。”
“阿陌……”
“啥?”
“你还是给我带路吧。”
“好嘞……”
灯光下的身影,似乎由一个变为了两个。
没有人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两个人只知道,这一刻,只有两个女孩纯粹善良的友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