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通灵仪式
回到自己的房间，星华趴在床头，但胸口闷得难受，忍不住翻过身子。
总之，灵力修炼算是有着落了，一切进展顺利。
朔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可能会被那个艾德给识破真身。然而无论是康福夫妇的口述，还是书架上的圣主教经典，都没有点明分辨魔灵的手段。这种知道对方有招，但又不知是什么招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连应对措施都没法准备。
跑路，这个念头在朔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自己身无分文，又没有其他去处，更何况康福一家待自己和蔼亲切，不辞而别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过，她还是想到了办法——自己可以找个借口错开跟艾德相遇的时间段，比如山中修行之类的。反正艾德只是顺路回家，应该不会逗留太久。
苦恼也没用，星华抄起从丽莎阿姨那儿拿来的启蒙教材，开始自学。没有过目不忘的特异功能，朔一边拿起纸笔描绘“初语言”的字符，一边按照书上歪歪扭扭标注着的白字练习发音。
圣历853年4月30日，通灵仪式的举办日期转眼间就到了。地点设于绿塔东面的院子里，朔与玛丽都分配在上午的场次。
由于仪式是跟相邻的两个村子一同举行的，院子外面人头躜动，村干部和几个民兵负责维持秩序，随行的家长则被拦在隔离线以外，颇有几分高考现场的味道。
朔和玛丽两人自然也在队列之中。与玛丽的兴致盎然不同，朔此刻感到非常尴尬——参与仪式的大多都是刚六岁的孩子，只有一两个看上去稍大一些，而朔在其中显得鹤立鸡群，尤为扎眼。
这里的灵力修炼就像地球上接受教育一样，能六岁开始的事就绝对不会拖到七岁。星华微微扶额，自己本该想到这一出的。
“吶，大姐姐也是来参加仪式的吗？”旁边的一个男孩扯了扯她的裙子，好奇地问道。
“听我妈妈说，有障碍的人才会拖得很迟……”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传来陌生女孩的声音。
“欸？真的吗？”附近的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
即便天气不热，朔的额头还是渗出微微汗渍，此时她与新闻里那些补读高中的社会人感同身受，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是压力山大。
“哇，朔姐姐好厉害呀！大家都在夸你！”玛丽挺开心的样子，似乎理解上出了偏差。
“别再说了，我也是个要面子的男人。”朔轻轻捂住玛丽的嘴，神情绝望，欲哭无泪。
听到朔的言语，周围那些活力四溢的孩子们重新骚动起来。
“那个姐姐是男的？”
“真的假的……”
淡定淡定，自己可是成年人，千万不能把这些小鬼的话放在心上。星华这般提醒自己，虽然脸上通红，但还是强装镇定。
正当朔闭上眼睛调整心态之际，裙底却突然传来一阵凉意，最开始提问的那个男孩干净利索地掀起了星华的蓝色裙子——里边是黑色的紧身短裤，没有迷之突起。
“你看！我就说不可能是男的啦！”男孩得意洋洋地对伙伴说道。
“呀！”星华迟疑了几秒，才想起要用手捂住裙子——幸好穿上了打底裤，送福利的事情落到本人头上果然还是难以接受。
阴沉着脸，星华蹲下身子，把拳头抵在男孩的太阳穴上，使出一记《蜡笔〇新》里的“转转神拳”。
“哇！大姐姐……我错啦！”男孩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着。
虽然比起老家游乐场的排队时间短了不少，但还是足足等待了半个小时，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作怪人，使得这段时间更加漫长难熬。随着第三批次踏入院子里，朔这才放下心来。
交付预约单后，朔在旁边耐心观察——通灵仪式设置在凉亭内，里边摆放着三座一米多高的乳白色石柱，其顶部雕刻着鸟兽纹边的圆盘，由两名警卫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看管。只见老先生提高嗓门提醒着面前的几个孩子相关事项，然后头三个怯怯地把右手按在圆盘上；与此同时，白色石柱也都浮现出淡淡的光辉。仔细一看，光点正慢慢朝着手掌处聚拢。
大约又过了三四分钟，三根石柱的光芒依次黯淡下来，通灵仪式顺利完成。没等这些孩子欢呼雀跃，警卫便将他们带离，下一组的仪式紧锣密鼓地跟进。
和之前从丽莎阿姨那儿得知的完全一致，只要把手贴在通灵石上，再集中精神，灵核自然而然就会凝聚出来，整个流程没有丝毫难度可言。
“哟，这不是康福家的客人吗？”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是前些天在村口撞见的哨兵马伦，此刻他正在这片区域巡逻。
“马伦叔叔，早上好！”玛丽率先冒出来打招呼，朔也附和着。
“玛丽也在啊，刚过完生日就参加仪式，你们家教也够严的。”马伦咂舌，“不过这仪式也挺简单的，你俩也看到了，就是上去随便站个几分钟就搞定了。”
“那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比如仪式失败或者石柱损坏之类的。”朔试探性问道。
“哈哈哈！别太多虑了，没可能的。除非……”没等马伦说完，那边开始点名了，玛丽和朔也在名单之中。
挂怀着马伦没讲完的半句话，朔忧心忡忡地站到老先生面前——她和玛丽是这批里最靠前的，尤其自己还这么显眼，这回连退缩的余地都没有了。
“集中精神，放轻松，不要紧张……”像是专门说给星华听的，老人拍了拍她的肩头。
星华深吸一口气，上前将手按在圆盘上面，同时内心祈祷自己能够顺利过关。然而，事与愿违，石柱表面扑闪了几下，光芒就彻底消失了。
朔愣在原地，尝试着静气凝神，集中精力去感受其中的能量，但通灵石不为所动。她又把手缩回来，重新贴上去，同样没有效果。
难道真的是因为种族缘故而不能完成仪式吗？朔追悔莫及。自己完全可以等活动结束后偷偷摸摸潜入这里，现在可好，指不定就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身份了。不行，我得赶紧想些补救的办法！
“退后点。”老先生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朔点点头，木讷地后退两步。只见老先生双手抓住通灵石，使劲地左摇右晃，底座和地砖碰撞，发出“咚咚”的声响。这还没完，他叫一名警卫过来帮忙扶好石柱，然后自己指尖凝聚出小小的火球。“噗哧”一下，火球弹到石柱底部，火苗不停地跳动。
这种既视感，敢情这通灵石跟煤气罐一个原理？星华联想到小时候老爸火烤煤气罐的危险举动，意外的有些怀念。
“就是用久了，灵素沉积在底部，现在应该没问题了。”老人不紧不慢地解释，“你们都愣着干嘛？后面的跟上啊！”
老人的催促把朔的注意力硬拽了回来，她这才把手掌摁在上面。
通灵仪式恢复正常。光点像萤火虫一样飘来飘去，并倏然钻入手部。这感觉与吸纳野兽灵魂时有种微妙的相同，但似乎更加细滑顺畅，“口感”上乘。朔享受舒适的同时，脑海中开始出现断断续续的嗡鸣；不一会儿，嗡鸣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火热和隐隐发作的疼痛。
石柱上的光斑变得耀眼夺目，疼痛感也同样愈演愈烈，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朔汗流浃背，浑身湿透。集中注意，不能分神，朔提醒自己。
又坚持了两分钟，随着一阵奇妙的波动从头顶传递至脚底，累积在朔体内的燥热和胀痛忽然消失不见。仅仅是一瞬间，一颗漆黑的晶石在自己眼前闪过。在本能的驱动下，朔不由地伸出左手想抓住它，然而握到的只有空气。星华方才发觉石柱黯淡下来，仪式已经结束，便讪讪地缩回双手。
负责整个流程的老先生也长舒一口气，刚才看到星华难受的模样，他紧张得差点就中止了仪式。毕竟通灵仪式很少用在儿童以外的人群，作为责任人，他必须承担起相应的风险。
“这么快就能看到灵核了？”注意到星华的怪异举动，老人不经意地问道。
“那是灵核？”星华有些诧异，自己也是第一次见。
“习惯了就好，来下一个。”
朔缓缓走下台阶，衣物紧紧地附着在黏糊糊的皮肤上，肌肉也有些发酸。抛开对灵核的疑惑，星华现在只想马上洗个冷水澡，然后好好地睡上一觉。
环顾四周，星华才发现玛丽快自己一步，正在出口处跟马伦大叔攀谈。
“姐姐，这边！”察觉到视线的玛丽挥舞着胳膊，招呼星华过来。
刚挪开步子，一股莫名的恶心感涌上朔的喉咙，视线突然间模糊起来，身体也慢慢失去平衡。
“没事吧？”马伦看到情况不妙，便小跑过来，搀扶住摇摇晃晃的星华。
星华摇摇头，但一只手捂着嘴，不敢说话，生怕食道里的那些东西会随时吐出来。
不适感愈发强烈，星华感觉到体内有股能量正不断地上蹿下跳，双目的视野如同老旧的显像管电视机一样闪烁跳动——时而是正常的景象，时而切换成黑白画面，只有活人被涂上了鲜艳的红色。
“姐姐，你怎么了？”玛丽牵着星华的衣角，急促的声音有些发颤。
“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朔回应道。刚才听到玛丽声音的时候，体内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恶心感也消散了。
“还是我送你们回去吧。”马伦还是放心不下。
“切，该死的小鬼！”在朔的灵魂深处，一个头戴犄角、肤色赤红的侏儒恶魔用谁也无法听到的声音忿恨道，“啧，反正机会多得是，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