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平地生波 上
轩逸阁坐落在南淮城北,是御封的第一舞者在南淮的小宅子。
本是个清冷的宅子却是自般墨言回来后,门外总是会围着一群带着糕品水果的妙龄少女吵吵嚷嚷的。
而每到这个时候东奇都会带着几个小厮,让这些姑娘排好队,将东西留下后离开。
而今天是个特殊的。轩逸阁不像往常那样门外围着一群人。东奇瞧着遣散的那些女姑娘摇了摇头感叹自己主子长着祸水脸。
正要提脚离开的时候,一个年轻小伙子小跑而来:“小公子小公子!请问般公子在吗?”东奇瞧着那挥着手臂的青年,问:“你找公子何事?”
“哦,这有一封公子的信件。”说着从胸前拿出一封对折的信封展开递给东奇。“这封信是从南川送过来的,到驿站的时候正逢秋祭时节没有多余马匹,听闻公子家住这附近,离驿站也不远我便抄近道送过来了。”
“辛苦你了。”东奇接过信,袖中掏出一两银交给他,回身进府。
铺着流苏席子的圆桌前,男子穿着一袭淡蓝的衣裳半倚着椅子,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的用一株白玉挽起半束,留下几缕发丝垂于半敞开的衣领前,风姿飒爽,另有一股风骚妩媚。
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哼着某种曲调。
侧坐于堂厅旁椅的黑衣男倒是有些烦躁了,皱了皱眉放下手中已凉的茶水站起身来就要走。
“苏兄这会才来就急着要离开了?”般墨言停止敲打桌面,端起桌上的茶杯品了小口茶。
苏墨尘停下脚步侧过身子,“苏某来找公子可不是来听公子唱曲的,更何况……”转身紫眸盯着他一脸狐狸笑的脸,“公子若不愿说,苏某自有苏某的方法。”
“呵,真是没想到苏兄性子这般直率,不过,我同那小妮子当真是不相识,不过是见过几回有点小兴趣。苏兄这些天缠着在下,逼问那姑娘去向,倒真是不如寻那城东行春堂。听闻不久前那大火的唯一幸存者且像是送那了……”话未说完,知觉一阵疾风扬起长发眯了眼,再睁开眼来原本站在那的人已经不见。
“真是心急的人……不过我这宅子总算是清净些了。”般墨言放下茶杯支额闭眼假寐。
门外的东奇探了探脑袋,再没见着那黑得瘆人的人,才敢踏着步子走到般墨言的跟前。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他,“公子,南川那边来了书信,说是赏银已经收到了,让公子早些回去呢。老爷和姨娘……”
“我已经知道了,明天就回去。”般墨言睁开眼打断东奇的话,理好衣领起身往后院走去。
——
马道上稻草纷乱在地,随之一声闷声,马夫的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会气候倒是同出门那会又降了几分冷。白衣少女坐在稻草上娇喘着气,扎起的头发凌乱松散,还(插)着几根稻草,衣襟撕敞开露出了半截兜带,手臂上的袖子被扯去大半,在冷风吹袭中起了鸡皮疙瘩。
大脑昏沉的叶初浅,面无表情看了眼地上失了知觉的马夫。动了动依旧有些麻酥难以控制的身体下了车,却是一个脚软摔在黄土地上,蹭伤了点皮脏了衣裳。
几刻前她闻见那异香便知不对,虽还是吸入许些,但许是吸入不多,药效在自己身上并不是很见效。在半知半觉中便发觉有人压在自己身上还撕扯自己的衣服,便是使足力气屈膝往对方(胯)下踢击而去。
扶着稻草车起身,叶初浅拾起脚边脏兮兮的披风,抖去衣上那一袭尘,披在肩头遮挡自己这身残破的衣裳与冬日的寒风。
随着双腿有了行走的劲,叶初浅便又是抬腿狠狠踹了那马夫身下一脚,渐渐一片红湿浮现在对方的衣裤上。
叶初浅眼中迸着狠意,抓去发上的稻草,甩开散落在胸前的发,缓慢移动着往村子走去。
安溪村地处位置低浅,四周围并没有繁茂的树木,放眼望去皆是座座泥瓦土屋。沿路走去,还能瞧见路坎下的小河溪流。
走了几里路,也路过了不少土茅房子,却是没瞧见个人影。正如马夫所说村里的人都搬走了。
当看着紧闭的门扉正欲上前试着敲打时,叶初浅眼神乍起一片厉色猛地抬腿回身踢去。
同她一般高,模样灰扑扑,当瞧清对方脸蛋时,腿已来不及收回。
“蹲下!”一声惊吼穿耳而过,那娃儿听了“啊啊啊”的叫喊着,高举起双手用手臂遮挡着脸蹲下身,只闻嗖嗖嗖的风啸声从耳边呼啸过,鸟窝似的头发像是有一瞬间变得更乱。
越过蹲下的人,叶初浅松口气,揉了揉差点误伤人的腿,终是有惊无险。“你个小乞丐,跟着我是做甚?”
“小姐姐,你还记得我?”那小娃娃抬起头来,骨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小鹿斑比。
叶初浅抬手弹了记他的脑门,冷言寒语:“你跟着我做什么。”“我刚刚看见你乘着那马夫的车入了村子,就跟上来了,就是想告诉小姐姐乘错车了,那个老(色)鬼可是每次都借着载稻草出城的幌子劫了不少姑娘。”
“恩,已经我知道,现在的他以后都不能劫色了。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叶初浅撩开披风撕开袖中一片布,将头发揽到胸前扎好。
“我叫小乞儿!”小乞儿兴高采烈得挥舞着手,说着就要蹭上叶初浅。谁知她腰肢一转,小乞儿扑了个空。
叶初浅放弃了敲门的想法,一把推开门,随着门缝扑面而来的便是满面的尘埃。小乞儿拼命挥打着他短短的袖子,抬眼便瞧见叶初浅清秀脸上沾上灰。“小姐姐,你的脸变得和小乞儿一般呢!”
叶初浅挑了挑眉有些嫌弃的回身移步离开,往河边的方向走去。身后依旧挥舞着手的小乞儿睁着半只眼瞧见她走开,继续挥着袖子小跑跟上,口中不住的叫着:“小姐姐,你等等我。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你要回去了吗?”
“物是人非的地方,留在这又能做些什么。”叶初浅望着河面,迎面吹来的风带着点点凉意点滴在面上。
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身影蹲在河边洗衣服,而自己就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两个面生的人。
分明是第一次看见那洗衣女,大脑却已经告诉自己这是‘自己’与阿娅的初遇。
“…姐……小姐…姐……小姐姐!”小乞儿冰凉粗糙的手硬生生的搭在叶初浅温凉脸上,令神游的叶初浅打了个颤。回过神来,发觉身上却是沾上了许些白雪。
“小姐姐发呆好久了!幸亏这场初雪刚下不大,不然小姐姐就被雪埋了!”
叶初浅抬眼瞧见天上伴着雨水簌簌落下的雪,微微一笑。
“小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小乞儿收回手搓了搓。瞧见她清冷若霜的模样笑起来好似那皎洁弦月下初融薄雪纯净出尘,不禁看呆。
叶初浅笑看小乞儿的眼眸中的自己,呼出一团白气。抬手不经意拍去落在他发上的白雪,轻推开他蹲下身,指尖伸入冰冷的河中,沾染了些水蹭了蹭脸。“我叫叶初浅。你与我同岁?唤我初浅就好。”
“叶初浅?是啥样的字?”
“你识字?”叶初浅回过头有些惊讶。
“爷爷还看得清东西的时候,教过我识过几个字。”说着捡了几个石头快速摆放成了一个字符。不识字的叶初浅自是看不出他摆放的是他名字中的‘乞’字。
“那,你写给我看看。树叶的叶,初始的初,深浅的浅。”叶初浅一边饶有兴趣的瞧着小乞儿念叨自己说的话,一边拾起石头摆放着。
当三个字摆放好后,原来放好已经覆盖上了薄薄一层白雪,露出一角。
“这三个字就是‘叶初浅’?”叶初浅细细看着,似是要将这三个字印在脑海。
“嗯,初浅不识字吗?”小鹿斑比般的双目瞧着她,有些小得意。
“本是识得的,这里的文字同我家乡的文字有些出入。”叶初浅说着拿出不知从何拾来的树枝,在薄雪面上写下自己所认得‘叶初浅’三字。
“家乡?初浅的家不是这吗?”小乞儿看着她渐渐写下的文字,双眼亮闪闪。“这文字好怪!我从没见过!你教我怎么写可好?”
写完最后一笔,叶初浅丢了树枝用雪擦去指尖的污渍,又蹭了蹭身上的袍子。“这文字你学来也不无用的。”瞧着他悻悻然的模样,叶初浅站起身回身便是走上路岸。
小乞儿没学到那奇特的文字也不闹腾,从路边折了一支枯草晃荡着尾随在叶初浅身后。
行春堂并不是夜蒲村唯一一家医馆。只是因着前任主人也就是许仙逝世父亲的原因,行春堂的好评大于夜蒲村的其他药铺。所以只要随便找个人来问,他们都会只给你村头东边那家名气甚好的行春堂。
苏墨尘眼眸特别的颜色和一身的煞黑,在簌簌落雪的世界里显得特别得突兀,路上的行人瞧见了他都闪得远远的。
他自小便是个不喜说话的,于是在不询问任何人的情况下,他绕开了人多的大道,顺着静谧小道,找到了村前设立医馆的行春堂。
此时的行春堂门外,即便下着雪,依旧有为了看诊排列着队伍的百姓。看着那繁忙医馆,苏墨尘捏了捏拳,收起打退堂鼓的心思,抬腿在众众目光下走进去。
坐着给人把脉看诊月桐瞧着有人进来提醒道:“看诊吗,麻烦还请排队。”
“不,我找人。”苏墨尘看着缓缓抬起头的月桐眼中有些惊愕的模样,面无表情,唯有眼中的神色冷得冰人。
“我找一名唤作‘叶…初浅’的女孩。”下意识说成‘叶染雪’的苏墨尘想起那晚上叶初浅的辩诉,便改口说成了‘叶初浅’。
“初浅?”月桐摆了摆手,示意下一位。“如果你找初浅的话,她今日上午应该已经离开夜蒲了。”“离开?去哪了?”“应该是去安落村吧,她之前说想去……诶!公子……”瞧着他不等话说完便忽然转身离开,未来得及询问对方姓名的月桐慌忙对着面前看诊的道歉起身追上去,待出了门外,却早已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