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许君兮

  “哟～小娘子，你就从了吧，跟着爷回去，爷保证你会舒坦直喊爷夫君的。”

  不堪入耳话传入叶初浅耳中，回头看去。一位穿着一身华贵衣裳的男人，面部圆大，一双上吊眼弯笑得猥琐，一口大白牙却是参差不齐，手执一把玉骨扇调戏被小厮抓住的姑娘。

  粮铺掌柜将找零的散钱交给叶初浅，瞧见了这番场景，似已是习以为常，只是摇了摇头，将手拢进袖子，叹气道：“又是他，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姑娘被他糟蹋。”

  叶初浅细细数着散钱，将钱收入袖中，又回头往那看了眼。

  那长得一副柿饼脸的男子却是不要脸的凑近姑娘的脸，嘟着嘴欲要亲上去。

  翠翠瞧着凑近的大饼脸，惊悚的别过脸喊着：“不……你放开！我不要！救命！谁来……”见众多旁观者都是面露难色别过头，心意见凉。

  “小娘子，你别喊了，在这没人敢…啊！——”

  那人话没说完确是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穿的人模狗样的，尽做些窝囊事。没见着这姑娘一脸不情愿不成。”

  “少爷！！”几个小厮方才见旭荣轩身子不稳忽然扑过来便是吓到松开了人姑娘闪身不及，这会见自家公子摔了个狗啃屎，也不管那躲开的姑娘，赶忙过去将旭荣轩扶了起来。

  翠翠躲在帮了她一把的叶初浅身后，瑟瑟发抖。叶初浅收回腿面无表情：“抱歉，我脚忽然抽筋。”

  “你你你……”旭荣轩指着叶初浅语无伦次，“你敢踢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抱歉，不认识。”挖了挖耳朵。

  “你你你……”旭荣轩气得直跺脚，要说他这街邻四巷谁人不识他旭荣轩，又有谁人敢惹他。伸手抓着身侧的小厮推上前，命令道：“你！给我上去好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跟本少爷抢人的下场。”

  那小厮瞧着叶初浅瘦弱不禁打的模样，吐了口唾沫，磨掌上前便是一个直面拳袭来。叶初浅厌恶的嘁了声，拉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姑娘退后，抬腿就是一脚，打在那小厮的左边脸，落了他一口牙。

  惊得那旭荣轩和另一小厮面容失色，忙招呼着让另一个小厮上去教训叶初浅。谁知那名小厮刚踏出一步却愣是被叶初浅冷眼一瞪，惊得忙跪地磕头喊饶命。

  旭荣轩脸色发青，瞧着周围看热闹议论纷纷的百姓只觉自己面子掉了一地，咬牙切齿抬腿就是朝那求饶的小厮屁股上踹一脚解气，瞪了那俊俏的少年郎一眼，却是狼狈夹尾而逃的同时不忘指着叶初浅威胁：“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如若不闻的叶初浅，风流倜傥的甩了甩发尾，“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笑得得意。

  瞧着周围面面相觑的百姓，身后的姑娘扯了扯她的衣摆，轻声道：“多谢公子相救…小女不甚感激。只是那旭荣轩不会善摆甘休的，公子还需小心…”

  瞧着好心的姑娘，叶初浅摸了摸她的头，安抚了一番，目送她远去。

  这会人群散去，少女抬眼望了一眼人群外同样一袭素色青衣上身的男子。他头带纱笠背着篓筐静静站在那，阳光静好得洒在他身后，似是烟雨后的潺潺低鸣的河溪静谧美好，又好似那画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令她微微看愣了神。

  “顾兄过了小年便走了？”许仙将药草收好后，递给顾苏木一个钱袋子。

  “恩，盘缠也够了。”顾苏木清点着银两点头。

  “这……顾兄这般四处漂流，可想过日后寻了娘子如何？那可得找个地方好好住下，开个小诊所什么的。”

  “呵，找个能随我一同闯荡的不是甚好？”顾苏木收好钱袋背篓筐漫不经心地说道。

  看着他一脸随意的模样，许仙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内心真心是好奇这挚友未来的娘子是个如何的人。

  顾苏木倒卖了药草，步行缓慢得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瞧着街角巷口的百姓，嬉笑着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顾苏木捏了捏袖口里的银钱，斗笠下的神色复杂。

  不禁停下了步子，脑海回荡起许仙同自己说的话，竟是率先想起了叶初浅来。

  回神吃吃的笑了笑，轻叹了口气摇着头。抬眼便看见前方成群的百姓散去，一青衣少年立在人群中，俊俏帅气的模样风度翩翩，气质绝佳，不免好奇陌上谁家少年。

  待他看清那张脸，却是微微诧异。

  而对方也正巧看见了自己，笑着出尘，抬手同自己打招呼：“哟，顾苏木，好久不见。”

  “恩，你怎么……”

  “额，这个下回同你解释。我急着回去呢。明天小年……要不要出去玩玩？”叶初浅望着他那纱笠，久久不见他回答。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撩开他的纱笠。

  却只是在触碰到绉纱的时候，被顾苏木握住了手腕。

  似曾相似的场景，让叶初浅微微一颤。

  “好。”清爽的嗓音清透干净，似是一汪清泉。

  叶初浅闻着他身上好闻的药香，收回手瞧着他遮挡的面容，“那，明天见！”丢下这样一句话，便是跑了。

  县衙里，花瓶摔落声一阵接着一阵。旭荣轩衣衫不整抬手拿起一侧的花瓶又是猛的甩手砸去。碎了一地的瓷片。

  站在房外的县令大人身形臃肿，挺着大肚子，见着门外那一地的瓷片渣子不敢上前，只能焦急左右踱步，劝说着旭荣轩别再摔了。

  夜蒲县令旭豪是个贪图虚荣爱惜钱财的守财奴。虽然平日里任由着旭荣轩挥金如土，但如今见着自家儿子这般一个接一个摔着自己那些个价格不菲的瓷器，心里别说是有多心疼。

  偏生自己这儿子是个不听劝的，摔着那些个东西丝毫不手软，正急着额间冒出来汗来。

  这会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在旭豪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那旭豪面露喜色，一拭额间汗忙招呼着小厮下去，自己上前摆弄着袖子冲着里头的旭荣轩喊道：“儿子，我的亲宝贝，别摔了，爹有个大事告诉你。喜事！”

  旭荣轩闻言举着花瓶的动作一顿，“什么喜事也不能平息我的怒火！我今天真是丢死人了，我一定要给那臭小子好看！！”说着又是回身拿起一个山水瓷瓶抬手就要摔去。

  “是是是，给他好看！一定让他好看！这不有人给你送机会来了嘛！快快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随我去看看。”见他犹豫，忙上前，提着大肚子避开地上的瓷片，拿过他举高的花瓶护在怀里推攮着他出去。

  候客厅。阙辛手里拿着一个粗黑布子包裹着的长状物体，衣着褴褛，脚下揣着残破的草鞋站在厅内摸索着下巴，一双眼睛溜溜打量着室内正桌前摆放的那只黄金制成的麒麟聚宝盆，不免啧啧感叹。正欲抬手摸摸，身后候着管家瞧见远远走来的旭豪和旭荣轩，咳了几声，“老爷、少爷，便是此人说识得打了少爷的人。”

  旭豪摆弄着肚子见了阙辛微微皱眉，瞧着地上铺设的毯子多了些黄泥巴脏东西，到底是有些嫌弃，一记眼刀子便是看向身侧的管家。

  旭荣轩没注意这地毯上的脏东西，只知道自己有个机会，当到底是个有身份的人，见着候客厅里头的人是个衣裳破旧褴褛的乞丐，心里的兴奋倒是浇灭了大半，“你，认识那个臭小子？”

  阙辛闻声看了一眼那长得一副饼脸上吊眼模样的旭荣轩，不由轻声嘁了声。想起从他人口中听话说的事，莫名的可怜起了那些被旭荣轩糟蹋的姑娘。

  真简直印了那句“辛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话。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拖着草鞋，双手拢进两边破烂的袖子抬起弯腰，蹩脚的做了个散懒错误的作揖动作。“草民阙辛见过县令大人，见过公子。”

  “别说客套话了。你说你是不是真认得人？”旭荣轩上前挥甩来阙辛的手，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把关不严，不时喷出几口唾沫星子。

  阙辛虽是乞丐，穿破衣服干过架抢过食也做过几件坏事，但他自认为他是个爱干净的，这会眼珠子看着旭荣轩那带着泡的唾沫渣横飞，不时喷在自己身上，不免往后退了几步。

  一副大爷的模样坐靠在椅子上，“公子怕是还不知道吧，你今日撞见的可不是什么‘臭小子’，而是‘臭丫头’！”

  “你是说，他是个女的？”

  “对，她住行春堂！且她身上还立有案例！这个我想县令大人一定比我清楚吧。”说完，阙辛看向旭荣轩身后一直盯着自己未挪开目光一刻的旭豪。

  旭豪眯了眯眼，摸了摸他的大肚子，反问:“这个真假本县令自会查实。只是你个乞丐怎会只知道这县衙内部事务。”

  阙辛心里打了个响鼓，却是丝毫不慌张的笑起来。嘴唇一张一闭未曾发出任何音阶，旭豪却已是读解出了那个唇语，豆大的汗珠不禁额间滚落。

  一敛县令架子，竟是正正经经得作揖朝着阙辛微微一拜，但是吓着了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阙辛。

  “若是他的意思……我便不追究了。”旭豪稍有意味的看了眼阙辛回头同管家说:“管家，到银库里取五十两银给这位公子。”说完又朝着阙辛作揖一拜，“今日小儿之事，多谢公子告知。”

  明显有些受宠若惊的阙辛，看着他态度极好，不免想起今时那名黑衣人对自己说的话。忽觉方才用唇语说出的三字只能使用一次，实属亏了。

  心里打着小九九，那管家已然提着一个看似沉甸甸的荷包进门来。

  阙辛将那粗布子裹着的东西塞给了旭豪领着那五十两银钱，得意的出了县衙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