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青涩意气
静提剑下楼，她微笑着到店家柜台那里结了账，然后要了两壶清酒。
她淑媚的容颜让掌柜也不禁有些呆愣，静点了点桌子，才让他回过神来。
待小二把酒递到她手上，她一转身将其中一壶遥遥扔给了毕月，毕月轻然一接，笑道：“走吧。”
“那是给阿玖的。”
“我知道。”
毕月说着，将酒壶放在了女孩手上。
“知道接下来怎样做了么？”
唐丹芷咬了咬嘴唇，说：“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就像静姊所说的那样，‘这世间唯愿与本心不可辜负，如是而已。’”
果然，待三人一出门外，那两桌人便默然起了身，接连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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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入城大道上，阳光明媚。
静轻笑：“阿玖要不要猜猜，一会儿谁会先到我们跟前？”
“唔……那些黑色衣服的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毕月打了个响指，道：“那你应该猜对了。”
远处依稀有人缓缓行来，黑衣挂刀，神色凶猛。
“阿玖，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事便是知人心，最简单的事也是知人心。你只需看一个人的眼，唯有一种人是可信的，”静温柔说道，“他的眼里不淫邪、不畏缩、也不阴毒。这样的人即使不是好人，也不会是坏到底的人，因为这样的人有自尊、有底线，在江湖里，就是难能可贵的了。”
“如果没有遇见这样的人呢？”
“那便相信自己，”静笑着，“江湖里的事，躲着避着都是无用的。江湖里的人既救人也杀人，有的人相爱、有的人相恨，各种恩恩怨怨连起来，便成了江湖的水，让人们于这生、于这亡。所以躲是躲不过的，无能走多远，鱼都离不开水，那么做自己明白的事、该做的事，便是对了。”
毕月点点头，笑道：“静姊的道理真大。”
“我倒是其实一直想知道，我的道理，和这片江湖，到底谁更大一点。”
语笑嫣然，难掩风华。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便无声息地走到了唐丹芷她们身旁。这群人拢共七位，三人在前，四人驱后，以严密的阵势将唐丹芷三人围住。
其中一位刀客向毕月抱拳说道：“几位留步。”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丝毫没有掩饰身上那凌冽刺人的杀气，似是一只择人而噬的蛇。唐丹芷看着那人的眼睛。
狂傲、贪婪、阴毒。
毕月笑问：“不知何事？”
黑衣刀客也狂傲笑道：“我们想要借阁下一物。”
“何物？”
“那姑娘身上背着的……那个竹篓。”
“那可真是不巧啊，”毕月清淡描写地道，“这个书笈可是阿玖心爱的东西，就算你们想要夺，也恕我们不能答应啊。”
那刀客冷哼一声，他的目光在唐丹芷和静身上来回飘荡。
其实毕月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在哪了。他拿走了镇狱的残片，由唐丹芷放在书笈里，那残片之上依然留着浓郁的灵气，虽然唐丹芷设下了结界将其封住，但江湖中从来不乏观气寻物的外道法门，这些水贼便是以此寻见了唐丹芷所藏之物。
黑衣水贼们缓缓逼近，他们精通着围杀的刀阵，虽然每人不过虚位三段上下，但即使是龙门境的修者，也未必能独自破其阵势。更何况那位发声之人境界已近正位六段的龙门境，在黑道上估计也是名声响亮的一号人物。
“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咯？”
毕月耸耸肩，看向了旁边的两个女子；而静也挑眉，把玩着手中酒坛。
唐丹芷呆呆看着自己两个不发一言的同伴，突然脸色就变得苦闷了起来。
毕月和静的道理都给她讲过了，现在看的就是女孩自己要怎么做了。
唐丹芷讷讷开口道：“嗯……我觉得，你们要是现在就收手的话，比较好哦。”
在场水贼皆是一愣。
静像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发出了一阵盈盈笑声。
“我说玖儿，你这装腔作势的模样也太可爱了吧。”
唐丹芷学着静打开酒坛，鼓起勇气嘬了一口，脸色羞红地摇摇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黑衣刀客如觉轻侮，冷笑一声，喝道：“列！”
刺耳的抽刀声响彻道上，水贼们紧盯三人，露出暴虐的神色。
唐丹芷悠悠叹了口气，几步往前，晃动的书笈上玉坠相撞脆响。
唐丹芷现在依然不过正位四段，但是心境却远远强过了她尚在宗内之时。如今她开始明白自己是为何物而坚持、又想要获得些什么，她开始相信自己，所以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同幼虫裂茧、雏凤破壳。
唐丹芷手握到剑柄之上。
在毕月将狮牙给她之后，静与毕月教给了女孩一点基本的用剑技法，这点小技巧当然无法让唐丹芷能以剑技御敌，但可以让她能更轻松地掌握这把强大灵剑。
于是她抽剑，电光闪动。
唐丹芷腰悬长剑，虽然让黑衣刀客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太放在心上。女孩身材娇小，根本无力挥动这样的武器。
的确如此，若狮牙只是一把武者手中长剑的话。
“天狮子。”
唐丹芷呼喊着狮牙的真名，剑身上烈霆纹闪耀，灵力汇聚，异象顿生。
“名剑！”
黑衣刀客的声音颤抖，带着惊异和欢喜，但随即变为了恐惧。
世间真名之物有数，大多都在那些庞大宗门世家和皆传或宗师之境的顶尖高手手中。而能御使真名之物往往需要着极高的境界和强大的意志，能以正位境界携带掌控真名之物之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只能是绝世的天才。
唐丹芷一剑挥出，流窜的电光化为无数剑影，飞向持刀水贼。水贼们纷纷使出刚劲的刀技护身，但是钢刀一撞到光剑，就像是泥块击于山岩，瞬间就被强大的磁力撕扯成了碎片。
哪怕这些水贼们江湖武艺再高、所经风波再多，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震撼的场面，在光剑之前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犹如笼中之雀。
光剑插进了地上，如栅栏一般组成了巨大的笼子，将水贼们死死困住，动弹不得。转眼之间，便只有那黑衣刀客还凭借自己强韧的力道，挡住了这雷光一击。
“樊笼”。
这是毕月教给女孩的剑法，说是剑法，却更像术法。若是有其他熟识剑术的高手身在此地，一定会大声惊呼。这是传承自昆仑剑宗的道剑，仅稍逊色于雷池几分，是剑宗弟子封魔之时最爱用的手段。唐丹芷以灵力代替真气，便将这强大的技艺完美地复现了出来。
黑衣刀客知道自己遇上了扎手的点子，但身侧全是雷电，退无可退，唯有硬着头皮面对唐丹芷。
即使不算手中灵器，如星寰宗一般的世间顶尖宗门弟子的实力也远超江湖中的同境修者。所以叶韶韵、萧傲燕、萧昌驰这般的少年天才虽然尚是正位，也打败了无数根基尚浅，强行破境的入室、皆传对手。
唐丹芷或许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离这些自己曾经遥望的存在，已经不是那么遥远。
不过现在眼前，唐丹芷望着这个苦苦支撑的黑衣刀客，撇了撇嘴。
她倒下了左手坛中酒。
那流下的水流并没有洒落于地，反而在半空中旋转飞腾，如同一条水蛇。女孩遥指黑衣刀客，酒水汇成的蛇形蜿蜒漫去，吸收着空气里的水分，化为了半人高的巨蛟，黑衣刀客长刀狂乱挥舞，却只能穿透水流，无法在这个式神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唐丹芷收剑，将酒坛一起挂在剑柄上，两手合于胸前，轻轻一拍。
水蛟张开巨口，将整个人都吞入了腹中。这是唐丹芷借由水月祈咒所凝成的幻象，水月祈咒虽然能够化水为型，但是唐丹芷境界太低、而且不熟水曜术法，所以其威力可能还不如凝结壁障的花泥咒。
不过黑衣刀客早已内心失衡，无法看清其中真实。善泳者溺于水，明明是一方水贼好手，他最终却在水蛇的肚子里因缺氧而晕了过去。
在此之后，水蛇炸裂，化为无数水球，将剩下的水贼们砸倒在地，晕眩不起。
唐丹芷收回灵力，电光消失不见，整个地上除了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一群盗匪，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毕月戏谑道：“感觉如何？”
“感觉……把坏人们揍一顿，有些神清气爽？”
自离开金屏之后，唐丹芷难得如此开心。
“果然还是笨丫头。”
“不理不理，咒你自己。”
唐丹芷捂着耳朵，幽怨地一脚踢在了毕月裤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