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侵城
临近深夜，未央城中发生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无数黑衣的匪徒不知从何处而来，悍然袭向了城中的守宫卫，一时之间，马仰人翻。
城中的三队守宫卫，分别来自萧家本家、九月会白衣客以及江湖草莽。一队的队长赋风守卫城内三宫，手下全是萧家精锐；二队队长比雅执掌暗部，暗部的白衣客皆是百里挑一的死士；三队队长兴颂防卫外城，手下多是江湖游侠，比起前两队，着实差了不少。
城里的骚动很快便扩散开来，原本应该维持秩序的守宫卫第三队的人马却全不见踪影，赋风与比雅内心皆知形势有变，于是一方开始搜寻保护萧家本家的那三位殿下，另一方立刻赶往了骚动发生的地方。
罗阎坐在一处树荫遮蔽的屋檐上，默然看着满城宾客惶惶、兵士奔波，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
他在等一个人。
在火翼的计划里，每一个人都不仅仅是一个棋子，他从不会把什么都算计得完美，他从来都说“人算不如天算”，但他的计划无论经历多少波折，都仍然会走到他想要的结局。
所以他总会留有余地，让人在痛苦中挣扎的余地。
一小队白衣客迅速地跑进了这条街道，这些守宫卫有着良好的纪律，他们分散开来，在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里搜寻着敌人的踪影。
于是罗阎往枪里填进了子弹。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是一个猎人了。
一个只身狩猎群狼的猎人。
房顶上传来一声轻响，白衣的士兵们抬头，只看见了一道暗红的火星。
转瞬之间，火光闪烁，蹿升的火焰便融化了整条街道。
远远的地方，晚风里传来疾风呼啸。
“木头马尾”，好似草原上马头琴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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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落下，晚江涯收拾好了棋盘。
静闻到了风里传来的血腥味，看着雪城张月站在门前沉默不语。
“今晚应该会死很多人吧。”
晚江涯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将那柄长崖别在了自己腰间。
“是啊，”雪城张月似乎是在叹息，“毕竟那个火翼想要做的，便是摧城。”
“那我们要阻止他么？”
“他要做什么，萧家自然会阻止他。我们即使去了，也做不到任何事情，”雪城张月眼神干净如清潭，“火翼之前让关莲故意放你一手，还放任作为变数的毕月任意行动，便是已经向我们表明了姿态。他们要的只是这片江湖的动乱以及让萧家付出足够的代价，至于我们要做什么，他们并不关心。”
静抬眉，说：“你的意思是，这些魔宗之人花费这么多心思布下这场局，其实除了让萧家感到恶心之外一无所求？”
“是的，”雪城张月苦笑，“他们追求的从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因为他们都明白，从接受化生力量的一刻起，痛苦的毁灭便已经是注定的结局，所以他们只活在当下，追求着片刻的自由和欢愉。过去和未来对他们来说都没有意义，火翼之所以能聚集起这么多魔宗高手来完成这场对萧家的复仇，也可能只是他们觉得这样做很有趣而已。”
静笑道：“原来只是一群疯子。”
雪城张月有些无奈，说：“看起来你不讨厌他们？”
“不，我很讨厌，我很讨厌这样恣意妄为的人。因为所谓武道，便是有所坚守，才有所体悟，”静说道，“但是我知道这些人是何感受——不疯魔，不成活；若疯魔，没法活。在一个武者所应坚守的底线上，他们选择了最糟糕的那一边，所以他们注定和我是陌路的敌人。能拥有着这样强大的对手，对于武者来说，不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么？”
静笑起来的时候是那样漂亮。
她是那样孤独而强大的武士与舞者，在世界的尽头翩然起舞，比世间众生还要喧嚣几分。
雪城张月微笑：“那我们走吧。”
“去哪？”
“去找到那些我们该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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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晚的盛会之后，清欢伯萧载道便失去了踪影，连未央宫里也没有回去；大郡主萧凌霜自下午借走宫里一套便服后，也消失在了人海里，一直没有让下人传来一点消息。
偌大的宫殿里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匆匆忙忙，不断有着宫女侍卫来到宫中唯一的主人萧傲燕身前，焦急地汇报着城里的消息。
萧傲燕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水缸里的游鱼。
众人心急如焚，但面对这个地位尊贵的任性郡主大人，却是半点都不敬都不敢流露出来。
片刻之后，萧傲燕终于回应道：“顾骐骥呢？”
有人立刻回应道：“顾统领已经整顿了全城人马，分队应敌，并搜寻着两位殿下。赋风大人和比雅大人都已经行动了起来，至于兴颂大人……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
“碧落姐呢？”
“夜留宫主现在也已经派遣手下协助顾统领，那位二魁花月影大人也在其中。”
萧傲燕冷笑道：“那这一切不都全在计划中嘛，你们焦急什么。”
对于这些过惯荣华富贵生活的萧家子弟来说，眼前混乱的一切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恐怖的大事，一时之间除了慌乱，便是恐惧。
“不过你们说的也没错，我也差不多到要出场的时候了，”萧傲燕眯起双眼，仪态万千地吩咐道，“集合起宫里所有的守宫卫，备车马，随我去城里杜家所在的别馆。另外散开消息，告诉所有萧家子弟与九月白衣客，见到原守宫卫三队的人，包括队长兴颂，杀无赦。”
萧傲燕想起了两日前，她和自己姐姐收到的那封来自陈子云先生的密信，心中还是有些喟叹。
那人还是把一切都算到了，他信中所说的那个秘密，也实在是沉重得让人有些悲伤。
所以也难免让她那好像无论何时都冷若冰霜的姐姐，也一时失了方寸。
不过现在她已经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萧傲燕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亲爱的二伯，你当时所抢走的东西，就让我，在今天重新拿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