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海上花开 下
舞。
刻印着繁复纹饰的华美平台之上流淌着一层清水，女子的赤足点过浅浅的水面，涟漪轻绽，如同逐渐盛开的红莲。
她在水面之上低昂、回旋，柔美的身段伸展开来，每一个美妙的动作都会带点清澈的水花。
这是属于巫女的祈神之舞，即使历经了无数春秋，依然显得如此高洁和神圣，好似超脱了凡尘。
她一直跳着、跳着，许久之后，才像一只降下的白鸟一样逐渐停了下来，在水光的倒映里睁开了眼睛，神色里露出了一点疲惫。
想要独自跳完这一曲神乐注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而且她也已经很久都已没有再操练自己舞蹈的技艺，但就好似心中有了某种灵犀一动，她还是如此轻巧地完成了这一切。
完美娴熟得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她叹了口气，一步一步带着水声踏过台阶走向了平台之外。
舞。
那个奇特消息仿佛乘着水风一般在一夜里传在整个海市甚嚣尘上。
在今年这度的挽潮祭上，那位玄鲸帮神秘莫测的鲸主将会亲自莅临，主持一场隆重的祭神之仪。
由此，这场庆典的主角将不会再是那些在海市之中能以呼风唤雨的神巫，而是鲸主本人，还有他带来的那迎神的巫女。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位海市真正主人的现身究竟会带来怎样的神奇，而那个由他亲自选定的巫女，又会拥有着何等倾城的模样。
他们都在等待着那场迎神之舞。
舞。
在贝壳风铃轻轻的振动声里，少年少女并肩而坐。
“其实看着那个女子的时候，有时我也仿佛发现了自己的影子。”
“嗯？那是什么样的影子？”
“也许就是那种痛苦着挣扎，却又有些无能为力的模样吧。”
“但其实还是不同的。”
“是啊，终究是不同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们拥有着足以去做出选择的知识与力量，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些都是如此遥不可及，”少女叹了口气，“其实这样的力量又有什么好呢？越是挣扎，就越是会感到失望，还不如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又是多么轻松。”
“嗯。虽然你这么说着，但你还是选择了那个女子，给了她足以去反抗自己命运的机会。你、我还有白麓，我们三个毕竟还是姐弟啊，现在都依然继承着杜若的意志。”
毕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想到了蓝清源。
当时他用一百两黄金，买下了兰罗衣的命。
那个女孩并非是无可替代，甚至与他们的世界本毫无瓜葛。而他选择她的理由，仅仅是她眼神里透露出的意志。
那是倔强——即便承受一切痛苦，也绝不妥协的倔强。
如是，便值得补偿。
“你还是这样明白我啊，阿夜，”少女微笑着转过头，“希望我做的这一切，都能有所回报吧。”
她的神色里依然带着迟倦与淡然，继续说着：“所以，终究我还是这样不经心的人，不愿看到那如‘风壤一殊，山河万里，或平生未展，或睽索累年’一般哀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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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壤一殊，山河万里，或平生未展，或睽索累年。”
静穿过长廊，心里却默默念着之前在雪城的书阁里看到的诗句。
明明只是一个无名的断篇，念诵起来，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些许怀念。
也许只是离开那个国度太久了吧。
海边的白墙之下盛开着无数清丽的海滨木槿，这些也是来自异国的花朵，不过那是海的对岸，是比她的故国还要遥远的地方。
她缓缓踱到花圃之前，看着木槿对着阳光盛放。她伸出手，花朵落在她白皙的手掌中，显得格外漂亮。
“所以正是看着这样的风景长大，所以你才会拥有着如此的模样吗？”
她好像在自言自语着，想着的是那个衣衫带着皂荚清香的少年。
静依稀记得唐丹芷说过。
木槿花的含义，是温柔的坚持。
木槿滨水，海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