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曾经沧海 上
仿佛只是转眼之间,整个祭坛之上便变得一片空荡荡了。
参加沧澜典武的武士们已经离场了一半,即使其间每一个人都是拥有着强大名誓的宗师境界高手,但彼此之间的实力依然有着好似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在毕月目送着亚戴尔离开之后,他转头便发现几个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围住了自己。
毕竟比起这些人心目中如同神灵般强大的墨云来说,这个他们不知身份的无名年轻剑客,反而是更加有可能被打败的对手。
但也不过只是可能而已。
毕月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亚戴尔先生,你还真是扔了一个烂摊子给我啊。”
他将手中长剑横置身前,影子倒映在了不断晃荡的水面上,那几个武者看着他,眼中露出警惕的神情。
但只是在下个刹那间,整个空间都顷刻崩碎了,飞散的气流碎片化成了无数锋利的气刃,横扫席卷过整个水面。
“哗啦”!
伴随着一片激荡的水声,毕月的身影转瞬便消失了这片破碎的剑影里。
剑技,碎镜流光。
……
漂浮在水面上的莲灯越来越多,这些闪耀着荧荧火光的精致事物被海风吹拂着聚拢在这片并不广阔的水域,好像是在水上绽放的烈火。
十件织满不同精美纹饰的黑底长袍飘散在水中,被温暖的灯火照耀着,仿佛有着丝丝灵光游动,毕月在这一片寂如画的景致里低身推开身前的灯火,涉水慢慢走向了他最后的对手。
其实也是今日在这里,他唯一需要真正面对的敌人。
“没想到,这世间真有名为天狩的武士,掌握着如此完美而危险的技艺。”
毕月看着墨云端立扶剑的姿势,淡然微笑回应道:“所谓天狩,无非只是应该被历史遗弃的存在而已。而且你所掌握的剑术,便是‘凪之型’么?如此的事物,倒和我们这样的存在有些相近的味道。。”
对于两人来说,他们是如此浸心于剑道,所以即使只是远观几眼,就已经将对方的虚实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墨云有些讶异道:“原来你也知道我的这门剑道传承,我本来以为它的名字,都早已经被人遗忘很久了。”
“只是曾经听说过而已。这是曾经流传于东洋的剑术吧,凪是来自东洋的词语,意思便是‘风浪平息’,”毕月好似闲聊一般随意地说着,“昔日东洋生于海上的浪人将他们日积月累的战法技艺全部都融入了这脉剑道之中,这是他们流浪天涯的立身之本,也是不传之秘。但是漂泊之人总是易逝的,在那个属于战乱流离的时代离去之后,他们的存在和名字变轻易地被世人遗忘了,所以便成了断章。”
墨云点点头,轻轻吟诵起那异国的诗篇:“我知这世界,本是露水的世界,然而……”
“真是愚痴,但是我也无法反驳,”毕月苦笑着说,“其实我早已经注意到了,在我们身上这十二个神灵的图腾之中蕴藏着特异的术法,我们彼此战斗流下的鲜血会成为它们的养料,这才是沧澜典武的实质吧,以武士的灵魂来镇压沉睡在这片深渊之下的那个糟糕的存在。然而你是不同的,从不知何时起,你就成为了这个仪式之中的特异点,无法被打败,并且不断吸收着那些残留在此间的力量。如果我没猜错,如今的你早已成为束缚着这片深渊的最后一块钥匙吧,当你再一次在这片祭坛之上打败所有对手之时,就是那个古老的妖魔归来的时候。”
墨云没有,只是微笑点头:“我知道。”
随即而来的是片刻的沉默。
仿佛是过了许久之后,毕月才说:“与你这样的人为敌,真的是一个十分糟糕的选择。但如果我是你的话,想必应该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这是你对我的讥嘲么?”
“不,只是感慨而已。也许是太过自我的缘故,我绝对无法容忍别人对我的利用与背叛。即使反抗本身没有意义也罢,我也不愿意成为命运的手中玩偶。”
“所以这便是我们之间的不同吧。而且,士为知己者死,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即使只是得到了这样一个虚妄的承诺,就已经够了。”
“真是愚痴。”
毕月叹了口气,再次说出了那一样的话语。
只是这次,他说的却是自己。
“你是我的敌人,因为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道路。纵生于死,永夜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