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雷霆震怒、江海清光 下
雨声如泣如诉，那个庞大的身影在云端的深处游荡，摆动的身躯被黑色的水雾纠缠束缚着，在天地之间扬起了旋转的风暴。
道道漆黑的海浪化成了坚硬的铁鞭，一波又一波地扫过那露出水面的高台，但无论这汹涌的水刃之中蕴含着多么庞大的力量，都在击中那伫立的牌坊之前便在空中崩解为无数散落的水花。
长剑出鞘、拔击、挥振、收纳，这仿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浓缩在了无数个转瞬即逝的刹那之间，那个海市最强的剑客不断地重复着这同样的拔剑之术，手上裂开的伤口流淌出鲜血，但每一次出剑都比上一次都更加迅捷。
但以凡人的力量来对抗神明的领域，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阿云！”
不知何时，歌声已止，那个女子在剑客的身后呼唤着他的名字。
“怎么了？”
墨云退后两步，露出了一个惨白的微笑，随即便狠狠干咳了两下，吐出了一滩血迹。
“已经够了。”
墨云摇了摇头。
“有些时候你会倔强得让人难以想象，但有些时候你却总是这样轻言放弃。”
斛珠张了张嘴，但墨云的手指已经轻轻点在了她的嘴唇上。
“不过我是明白的，”墨云依然那样微笑着，好像所有的痛苦都已经被轻描带写地略过，“这只是因为你是一个太过温柔的人罢了，所以你总是太在乎他人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你说的那句话么？”
——“只要有我在这，我就会保护着你。”
墨云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那遥远的话语。
却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悠然回荡。
远方的巨兽发出了响彻天空的咆哮。
如山岩坠落的风刃又铺天盖地地袭来。
蓝衣的剑客转过了身。
一剑指天。
剑气纵横！
……
……
在靠近神社的海面上，布满了高挂黑龙旗帜的舰船，虽然其中大部分的主力已经奔赴了与阴家舰队正式开始混战的那片水域，但留下的数十只轻型舰只依然像是一道铁索一样团团围住了巨龙与墨云交战的这片领域。
这便是长夜郞所设下的阵法，那座瑰丽的白玉石祭坛便是这个阵法的阵眼，其中积累了上百载的磅礴灵力与武士的英魂既帮助那只妖魔破开了封印，也成了它身上沉重的束缚。
正是在这些以舰船旗帜为媒所设下的术法之下，长夜郞才得以勉强掌控这只可怖的妖魔。
船上的龙牙士们即使看见了如此壮阔的景象，也丝毫没有一丝动摇，他们是属于那个海盗帝王的最精锐的铁血士兵，就像是一群嗜血的鲨鱼，冰冷而无情。
但就在这层层包围的外层，一只小舟如流星一样穿梭水中，飞快地逼近了舰群。
小舟与军舰，这单枪匹马的冲锋就仿佛以卵击石一般滑稽，铁甲舰上炮火轰鸣，无数铁弹飞掠而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轻易地把木舟完全碾碎！
但是那飞驰的小船就像是拥有一双无形的羽翼一般，在枪林弹雨之中敏捷地闪过了所有的炮火，倏忽之间，便划进了两艘舰船之间的缝隙之中。
船身上千百舱口瞬间开启，火枪齐鸣。
那个船上的男子在面具之下的眼睛微微眯起，下一刻就飞跃了出去。他的手上缠着的那块如意绽放出耀眼的清光，他就像是操纵着风浪一样，飞快地落到一面的船壁之上，在一阵乍起奔涌的狂风之中翻身一刀连舱口和其后的龙牙士一起斩破，刹那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他轻然地鱼跃而入。
这个龙牙士们从未听闻过的男子拥有着非人的灵敏与怪力，强韧的铁甲在他的刀光面前却脆如纸片，他每一次出手都是一片血光飞溅。他一边厮杀一边极速地向甲板之上奔走，就如同一只无可阻挡的狂奔猛虎一般，直直地在无数甲士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赫连。
那个曾经的北地民族就全是如此剽悍无匹的武士，他们骑在马背上征战四方，以钢刀铁蹄将荒原踏破，斩下无数荒鬼与骑士的头颅。
血迹殷红。
那些往昔的辉煌与荣耀早已随着飞逝的烟火化为历史的尘埃，但如今他们唯一的血裔依然像是冰冷的寒风一样在这个世间漂泊流浪。
只是顷刻之间，他便冲出了阴暗的船舱。
遥望一眼那高台之上鲜血淋漓的剑客与高空之上旋转飞腾的妖魔，他的神情凝重。
那块漂亮的如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显示在呼喊。
“我知道的，”赫连钧明对自己，也是对幻化为灵体的那个小女孩说，“马上，我们就去打败所有的坏人。”
在他身侧，身披铁甲的龙牙士们像是潮水一样疯狂地涌来，他一个人用一把刀划出了一圈绝对无法靠近的领域，身上散发出死神一般冷酷如霜的气息。
在江海凝光之上，鲜血的味道弥散。
暖如地血，寒比天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