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逝水终年 一
数十只蓝黑两色的快舰飞驰交错于海面之上,喷吐着箭雨与火舌,交战的双方都保持着严谨有序的阵型与战线,即使在黑旗战舰猛烈的攻势之下,蓝色的铁鲸卫舰船也依然没有显露出丝毫溃败的态势。
玄鲸帮无愧于其纵横四海多年的霸主地位,原本黑旗舰队好似瓮中捉鳖一般的战局因为铁鲸卫的奋战而变得胶着起来,铁炮毫无间断地坠落在动荡海面上,激起数十丈高的水花。
一些被战斗所波及的长舟纷纷向着没有被黑旗战舰所围困的西方开始逃逸,他们看见那方无数严阵以待的林家与徐苍鹭手下的大船,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飞快地靠了上去。
但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冰冷无情的死亡。
炮声延绵如雷。
如同红莲一般绚烂的烈火绽开在脆弱的木兰长舟上,迅速就在狂风中染上了风帆,断裂的桅杆和泄露的黑油铺满了海面,好似一幅地狱的景象。
只是片刻之间,这方燃烧的海面就变成一道绝对无法逾越的界限,成百上千的船只在这前方踟蹰徘徊,有如受惊的鱼群。
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反叛。
一个新生的霸主面对着昔日的帝王,在鲜血与烈火中高扬起了自己的旗帜。
所有旧臣凡子,都只是这场盛宴里被献祭的的尘埃。
“鲸主殿下,阴家的部队也已经被徐苍鹭的主力所牵制住了,虽然我们现在还能勉强抵挡住对方的火力压制,但是一旦让他们更向前一点单纵绽开,我们的防线就一定会被撕裂了。”
那个鲸主身边最信任的统领从飞速落下的信鸟手上接到了远处的消息,刚毅的面孔中也不仅露出了一些苦涩。
鲸主只是说:“再等等。”
“还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鲸主的话语很轻,但依然带着那无法抗拒与质疑的威严:“很快了,只需要等到风向变幻的时候。”
统领默然点了点头。
他极快地在信笺之上写下了那道极为简短的军令——
“战不可退,誓死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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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如同如同鬼神一般的男人在铁甲士兵组成的战阵之中伫立着,赤铁所铸的苗刀就像在吸食了鲜血之后呈现出幽异的绯红,他的刀法就像是掠过荒野的寒风一样,充满着寂寥与肃杀的味道。
他的目标是那船顶的旗帜。
只有离得近了,才能看到那高扬的黑色旗帜周遭仿佛弥散着一层薄薄的紫黑色雾气,这些由唤潮师亲手插起的旗帜构成了这个庞大结界的外围,它呼唤着那些海中魂灵的力量,不仅控制住了那只古老的妖魔,也让这些船上平凡的战士们变得更加嗜血而强大。
这是巫者堕落的象征,他们向内心的怪物屈服,最终也变成了非人的魔鬼。
但即使这个术法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在赫连钧明的眼中,却依然是显得这样虚伪和可笑。
因为他是晓夜的信徒,在直面内心的怪物之后,选择了与它共存。
所以他才会如此强大,而这些在力量的腐蚀下化成的傀儡,与他相比,都只不过是可笑的赝品而已。
赫连钧明又一次挽起了刀。
那是一个刹那,一个仿佛风暴的洪流吞没了一个世界的刹那!
男人在狂风拍打的甲板上奔跑而过,犹如鸢鸟低空的滑翔,他猎猎扬起的长袍上金色的绲边如烈阳闪耀,留下霞光般的重影。
他提刃、点地、转手、跳跃,踏着华美优雅的步伐,像是一道魅影般擦过了这片铁甲坚壁的边缘。
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每一瞬的行与停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这是近乎极致的技巧,极致到了绝望。
一道近乎完全将甲板劈裂为两半的深深痕迹印在了铁船之上,所有挡在那柄刀锋之前的事物都被切成了纷乱的碎片——钢铁、木板、气流、火焰还有鲜血。
绽开爆裂!
男人高高跃上了舰桥的顶部,刀光跌落,立刻便斩断了旌旗。
他凌空接过那长长的旗杆,就像是握着一把无坚不摧的长矛。
“破!”
赫连钧明喝道。
那被他投出的黑色旗杆深深地刺进了神社周围那无形的壁障之中,衍生出无数清晰可见的裂纹。
片刻之后。
天幕破碎。